“.....又有什么事?”女生的态度这次变得警惕了不少,扒着门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不是说了会长今天不在么。”
我微笑着解释:“就是因为她不在才会来。请问,你应该知道她的电话吧?有挺紧急的事情想跟她说一下,但是我手机没电了......”
这样撒谎在我来说并不多见。但情况特殊,如果我说有紧急的事情跟她联络,顺便还要问一下江映月的电话,自己也没有手机的话,无疑会让人觉得非常奇怪——虽然解释也并非不是不能解释,能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的比较好。
女生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推了推眼镜,从门后走出,将兜里的手机解锁,递给了我。
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接过来后,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警惕性十足的女生:刚才躲在门背后的时候没看清楚,她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长相稚嫩,大眼琼鼻,黑色的方框眼镜,配上这一身偏大的制服,看起来就像是个初中生一样。听说某些男性对这种类型的女生会产生格外的好感,看起来的确像是能激起人犯罪欲望的类型......
看久了毕竟是非常失礼的一件事,大概打量了一遍之后,我就自觉地收回目光。点开联系人,搜索江映月的姓名之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她的手机上:“江会长,我是苏芳。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如果明天能来学校的话,就不用特意做便当了。有家想带你去的餐厅,作为往日便当的回礼。收到请不用回复,明天在图书馆等你。”
点击,发送。许久不用手机,对它的使用似乎生疏了不少,在虚拟键盘上打字的感觉也非常奇怪。按灭屏幕,我把手机递回给了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的女生,笑着道谢:“发完了,谢谢。”
她略微点点头,把手机放回兜里,没说什么,自顾自地缩回了学生会室,关上门。这种像是小猫一样的反应,倒跟我当时碰见凌辰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我笑了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回到图书馆,继续看书。
下午班会课的时候,凌辰十分罕见地来了一趟,施施然地坐在了我对面的座位上,还拿着一个缕空的粉红色小袋子,看起来非常精美。
我放下书,挺诧异地看着他,笑着轻声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而是把袋子放在桌上,推了过来。我一头雾水地接过袋子,对了对眼神,确认了这是给我的之后,低下头慢慢拆开:里面是成堆的各种曲奇,形状不一,看样子应该是手制的,还隐约能闻到浓郁的奶油味。
“嗯,怎么说呢......我跟家妹说了晚宴的事情之后,她就烤了一份曲奇让我送给你,还说如果可以的话想抽空来图书馆跟你聊一聊文学之类的。当然,最终选择权在你,不想见也无所谓.....的吧......”
这话他自己说的都很犹豫,明显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嗯,况且,虽然说是最终选择权在我,就算哪天她突然来了图书馆,我也不可能把她赶走吧——只是个表面说法罢了。
还有这个礼物,也是个让人更加无法拒绝的东西啊......看了看手上的曲奇,我试探性地拿起一块尝了尝:虽然样子不是特别规整,味道还是在水准之上的。奶油味很足,糖也放了不少,口味偏甜,也并非不能接受。
我点了点头,又拿了一块轻轻咬下,对纠结着的凌辰说:“当然可以。只要我在图书馆,随时过来就行。”
他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起来。本想就这么起身回教室的,但应该是考虑到班会课已经开始,迟到了还堂而皇之地进去有些尴尬,又从门口硬生生地将自己拉了回来,坐回原位,低头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是等放学再走吧。不打扰你看书吧?”
“这倒是不会。光是看书也不见得会有更多的见解,交流还是挺重要的。”我对这股奶油味有些上瘾,一块接着一块地小口吃着,顺口问道:“你平时都看些什么?”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始掰手指,依个列举:“推理,历史,通俗,写实,言情,嗯.....除了网文,好像什么都看吧。还是挺杂的。”
听见‘历史’这两个字,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聊聊五国记,怎么样?”
凌辰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这个自然看过。想聊点什么?”
涉及到这部分的历史,能聊的方面就有很多很多了。随意找了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开头,我们两个吃着曲奇,大概谈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放学铃打响,他才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笑着朝我摆摆手之后,赶紧回了自己的班级。
轻轻扎紧袋子,我清理好了桌上的残渣,开始做一贯的收尾工作。别的暂且不说,他的知识量很广,谈吐之间也有一种天然的气质在内,并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少爷——起码就这一点而言,对于这个不久之后晚宴的伙伴,我还是非常满意的。
收拾完之后,轻轻拍了拍手,想到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干,我索性多在图书馆看了一个来小时的书,等到黄昏已过,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慢悠悠地锁好大门,朝家的方向走去。
程序化的沐浴之后,穿着睡袍在厨房里翻找了一番,我从冰箱里翻出一瓶蓝紫色包装的甜酒,拿着杯子晃到阳台上,关掉家里所有的灯,在那个巨大的躺椅上躺下,面朝着小区里的万家灯火,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将嘴唇浅浅地浸在里面,果香和并不浓郁的酒精味慢慢涌上味觉。我从左侧依次向右看去,颜色各不相同的灯光透过各种各样的介质溢出,光线与光线之间交相辉映,在逐渐模糊了的视线里,慢慢柔化了一切的边界。
臆想着每扇窗子背后的日常,明明酒精含量并不算高,脸颊仍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我放松地软在椅子上,单手抚着额头,像渡边彻一样,伸出另一只手去试图触碰空中‘虚无缥缈的萤火虫’,直到意识和光线一样模糊,柔化,直到虚无。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床上的。
混乱的梦境里,在乱舞的群魔中间,仿佛听见了谁的叹息声,感受到了谁的温软的怀抱。
支离破碎又交织缠绵的记忆碎片里,她轻轻握住我的手,从漩涡最中心的位置将我慢慢拉上。一切又一切的黑白色回忆骤然消散,就像它们从不存在一样。
“没事的。”
“没事的。”
“没事,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直到黎明。
第二天,支着头从床上慢慢爬起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脸颊留下的泪痕的温度。
慌忙拭去,狠狠摇了摇头,我捂着脑袋,稍微坐着清醒了一会儿,翻身下床。
......不太好的梦啊。起码,不算太好的梦。
但脑子出奇地清醒,也并没有宿醉那样的难受感。赶紧洗漱,换上衣服,我走到阳台,却意料之中地,并没有看见留下的甜酒和酒杯。
果然。
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去厨房确认,我像是逃避着什么一般,快步走出家门,踏上清晨的马路,向学校走去。
上午的图书馆,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访客。十点多钟的时候,那个曾经来登记过的老师又来确认了一次进度,当她得知我已经整理好了第一层所有书架的时候,惊讶地捂住嘴,露出微笑,两颊上有小小的酒窝:“挺能干的嘛,辛苦了~”
我老实地摇头:“其实并不辛苦。毕竟是爱好啊。倒感谢老师和学校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老师大大咧咧地轻轻拍拍我的肩,说:“第二层的书类很杂,在第一层整理全部做完之前,就别去动了吧。平时没事干可以看看图书馆的书.......啊,我真是啰嗦了。”她似乎看见了我反扣在前台桌子上的书,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笑,“对你不用说这些,你自己也肯定会看的。恩,要交代的就这些啦,我上课去了?”
“老师走好。”我轻轻向她鞠躬,送走了这个很能让人产生好感的老师,继续坐在前台,看着刚才那本书。
十二点整,铃声敲响。在我抬头看着钟表,正为她的病情感到不安的时候,门被忽然打开,没有一丝准备。
视线瞬间挪了过去。看起来和平日里差不多的江映月大步走进来,朝我招了招手,和约定的一样什么都没提。“哟。苏芳。”
悬在半空中的心在看见她的瞬间稳稳落地。我起身迎了上去,在她的面前站定,笑着说:“欢迎回来。”
“啊,让你担心了。”她也站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后看着我解释道:“昨天早上就一直不舒服,本来应该给那孩子打个电话让她下来告诉你一声的,结果拿手机拿到一半就......嗯,不想再提了,发烧这个东西真是难受啊。”
“今天看起来是没问题咯?”我倒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小声问。
江映月元气地一笑,鼓起两个不像是有肌肉的胳膊:“当然,满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