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他俩闹腾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四份定食被分作两次端了上来。这倒是比谁的话都有用,江映月跟凌辰立马停止了之前的‘争吵’,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喝茶,但彼此对上眼神的时候,还是会立马拽到一边去。
老板不是太关注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四份定食,似乎单纯地为自己的努力成果感到愉悦。他站在桌旁,轻轻松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鼓鼓的肚皮上,对我们笑道:“请用。”
不约而同地,四个人近乎同时拿起筷子,双手合十。虽然并不知道凌辰和洛月寒的心里是否在默念‘我开动了’之类的话,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和江映月肯定是这么做了的——她的口型从这个方向看去,一清二楚。
看了看面前的盘子,今天的定食比起昨天而言,除了主菜上的改变,其他的配菜也多多少少做了一些变化:玉子烧换成了天妇罗,看样子应该是炸茄子和虾;豌豆换成了小份的玉米杂锦,里面还有小块小块的萝卜和火腿,火腿色泽很深,尝了一个,肉质也紧嫰,并非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火腿,应该也是什么高级品才对;蔬菜杂锦换成了水果沙拉,花椰菜则依然保持不变。总体来说,口味比昨天的要更重一些,也许是考虑到三文鱼排本身口味的偏淡吧。仍然是一份均衡考虑的好定食。
我和洛月寒,凌辰均是先从天妇罗下手。江映月纠结了很久,可能是饿坏了,还是选择直接动了玉米杂锦。
虽然菜式变了样,难能可贵的是,和昨天的出品质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炸天妇罗的水平非常之高,夹起之后,垫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油脂,是让我感到非常吃惊的一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洛月寒,她也和我一样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再看向天妇罗的眼神同样变了不少。
趁热咬下,面衣酥脆,虾仁鲜甜,油味并不突出,从而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口感对比,让人惊叹。况且,这份炸天妇罗用的虾似乎也比普通的虾要大上不少,一口下去居然才将将咬掉三分之一,着实不像是这个价位可以吃到的料理......
茄子受限于食材的关系,比虾要差上不少,但那也仅仅是相对而言。比起普通的天妇罗来说,它还是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最起码,光凭它油量的控制,就已经值得很多日料店学习了。
洛月寒的反应跟我很接近,均带了点惊喜之意。凌辰试了之后,更是夸张地脸色一变,将那份炸虾天妇罗细细夹到面前打量,像是科学家在研究什么新型细胞一样......之前聊天的时候得知他对厨艺有一定的兴趣,看来这个兴趣还并非只是兴趣啊。
玉米杂锦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差。算是比较平庸的一个配菜。不过,玉米配上米饭这个搭配也是王道组合了,加上火腿的肉质紧嫰,比其他餐厅的还是更胜一筹。其实,之前就觉得这个笑眯眯的胖大叔像是在外国学过厨的,这次试了以后,这个猜测似乎也更可靠了些:凡是相对来说比较日式的配菜和主菜,水准都高的吓人。而一些偏中式的配菜,就相对较为一般了。
实际上,这次用餐,真正让人惊艳的,还是作为主菜的三文鱼排。肉质自然不用说,嫩的只需要**。味道更是超乎我的想象,并没有采用黑椒之类的常规调味品,而是大胆地用香草,奶酪和奶油进行调味。细嫩的三文鱼肉和这些偏甜的调味料契合度出奇地高,配合米饭和配菜,又不会太过腻味,着实刷新了我对煎三文鱼排的认识。
看见我率先动了主菜,大叔支着下巴,一抖眉毛,冲着我笑了笑:“这么调怎么样?”
我停止用餐,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回答:“很棒。从没吃过这样的三文鱼排。”
他哈哈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敢确定这样调味是不是符合一般人的口味。自己觉得挺不错的,再加上他俩都是常客,你昨天评价也不错,算是个小惊喜吧。如果不习惯的话就跟我说,下次还是会用常规的那一套的。”
“我的话,觉得这样就很好。”我说出意见之后,低下头,继续享用自己那份定食。
凌辰两人听了我的评价之后,对视一眼,纷纷停下了食用配菜的进度,也开始琢磨那块三文鱼排。
洛月寒食用后的反应挺正常,惊讶地轻轻捂住嘴,说了句“很有想象力”之后,继续低头吃着。她旁边的凌辰很专业地用筷子分开鱼排,稍微试了一小块之后,忽然愣住,随后,如同桨推开波浪一般,嘴角缓缓泛起笑意,抬头看向前台的方向,问道:“这是美产的Softist奶酪吧?”
听见这句话,我和江映月均停下手上的动作,有点愣愣地看着他,不太搞得清楚状况。洛月寒则见怪不怪地继续用餐,动作优雅。
大叔眼睛一亮:“还能尝出来?”
“之前试过一次。这种细腻感很少见,所以就记住了。”他拿餐巾擦了擦嘴,笑着补充:“而且甜度还比较低,考虑到这道菜的特点,用那个确实很合适。”
“嗯,用了国内的几个牌子,还是不太满意。最后咬咬牙,就决定用这个了。”他豪爽地笑笑,似乎对成本不是很在意。“奶油也是S社出产的。之前在美国学厨的时候,那些老师傅也喜欢用它的东西,确实有道理啊。”
这话一出口,我和凌辰都瞬间露出了释然般地神情。随后,意外地与彼此对视,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他对厨艺这么有研究的话,的确不难看出这个大叔留过洋,跟我猜测的应该是同一件事。而我的猜测的依据则业余许多:仅仅是因为之前家里的厨师也是在国外学厨的,做出的东西风格相似罢了。相比国内的这些厨师,他们的确更有开创性,对食材的理解也更加到位,
江映月左右看看,虽然从刚才开始就不太明白我们在聊什么东西,但当她吃到三文鱼排时,反应也自然而然地与我们一致了:比起语言,直接的感官刺激确实可以更清楚地表达一些感情。
怀着近似于依依不舍的心情吃完主菜和米饭,我喝了口味增汤,开始吃饭后的沙拉——不赖。千岛酱和水果之间的配合度适中,酱的味道恰到好处,也能尝得出来各种水果本身的风味,也足够新鲜,算得上是很优质的一道饭后沙拉了。
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三个都已经搞定了所有东西,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着味增汤:意料之中,我是最后一个吃完这份定食的。着实是一种享受。
看我们都已经结束用餐了,大叔也赶紧掀开帘子钻了进去,端出四份冰淇淋来。容器和昨天的一样,味道则换成了草莓的,比起平常来说,口感更加清爽,不会给人一种唇齿留香的感觉。虽然浓郁度同样有所下降,不过作为饭后的甜品来说,这个特点还是给它加了许多分。
吃完甜品,在位上稍微休息一会儿,我起身走向前台,正想连凌辰的份一起买单的时候,一张卡却从我的背后伸了过来,伴着一阵奇妙的香水味。
我回头,洛月寒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道:“我来吧。嗯,作为晚宴的回礼。”
定住一会儿,视线越过她的笑容,看向江映月。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对着我比了个口型:隐约能看出那是‘下次’的意思。
嗯,那就如她所愿。我轻轻退了一步,和洛月寒一样微笑,低声说:“谢谢。”
“不用。”她反着前进一步,利落地刷卡买单。收好收据以后,合上钱包,回头看了看我,轻轻挥了挥手:“下午还有课,时间有点赶,先失礼了?”
“请便。”我回到江映月的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月寒笑了笑,潇洒地转过身去,凌辰也跟着站起,对我微微鞠躬之后,和她一同走出店门。
单从背影上来看,这两个人一起走的模样,也足够惹人注目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瞬间,江映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伸个懒腰,有些赖皮似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和我当时靠在艾然的肩膀上一样。
她小声抱怨,像是个委屈的孩子:“啊啊,果然还是应付不来那个人。”
“......应付不来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说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叔早就知趣地掀起帘子回后厨了,门外的情况也一眼能够看透,不至于出现什么能偷窥到我俩的人。说话也因此自然了许多,笑道:“只是感觉洛月寒不太真实。除此之外,没什么缺点:或者说,正是因为看起来没有缺点才不真实吧?”
这也确实是我的真心话。最起码,这顿饭的期间,她的一举一动给我的感觉,确确实实只能用‘完美’和‘不真实’两个词来概括。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她那戴着面具的微笑。
坐了大概五六分钟,任由江映月靠够了之后,我和她也回到学校,在图书馆处简单告了别。逐渐习惯了的独处日常,在音乐和书本的陪伴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无趣。
偶尔看向窗边的位置,我也会放下书本,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只是,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之祈祷的对象,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