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早晨八点多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床的问题,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时间的时候,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处于原来的那个次元中——因为我已经全然记不清上一次一觉睡十个小时是什么时候了。常年以来我的睡眠时间一直很好地控制在七个小时和八个小时之间,早上六点钟或是七点钟醒来都在正常范围之内,就算再赖床也一定会在八点之前自动醒来。这一次的十个小时着实颠覆了我对我生物钟的认知。
头还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睡了足足十个小时,但我却完全没有那种饱饱地睡上一觉之后的幸福感和清爽感,反倒是有些轻微的疲惫。
轻轻甩了甩脑袋,翻身坐在床沿,我慢慢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因紧闭的门窗而积攒一夜的浑浊空气飘散在空中迟迟不能散去,让人身处其中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手机屏幕大概是这屋子中唯一的光源。从它直直射出的微弱的光线中,我清楚地看见许多粒子在光中流淌翻滚,想必是那股浑浊空气的实体模样。
叹了一口气,我不情愿地起身打开窗户。本以为清晨的新鲜空气会形成对流,如同冲入母亲怀抱的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冲入我的鼻腔,不想却迎面吸进了一口奇怪的东西,给我的不适感甚至比刚才屋内封闭了一晚上的二氧化碳还要强烈。
我情不自禁地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将窗户合拢。这时我才发现,明明是清晨,外面却没有一丝阳光——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层如同雾一般的东西,粘稠而又凝重。
雾霾。
遮天蔽日的雾霾。
就像第一次看见海并为其辽阔壮观而惊叹的孩子一样,我愣愣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旋转跳跃的成千上万的PM2.5,一时竟忘记了呼吸。
“哟。懒虫。”推门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还附带着一句嘲讽。
我甚至懒得回头看她一眼,只是继续看着窗外。
叶晓慢悠悠地走到我的旁边,与我并肩看着外面的景象,轻笑着问:“睡得怎么样?”
“凑合。”
“大早上的看雾霾干嘛?”
“吓到了。”
她理解似地点头:“很正常。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吓到了,还是准备晨练的时候。”
我伸出手摸了摸窗户,喃喃自语:“在这个天气晨练怕是要折寿吧。”
她耸了耸肩,转身朝外走去。“北辰多少高中一大早还要跑操呢。这有什么。出来吃早餐。”
“啥?”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问:“你确定是吃不是做?”
她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什么都不会。”
“你说我要是吃死了算是意外还是刑事杀人啊。用不用先买个保险.......”
“我现在冲出去拿把菜刀再冲回来就肯定是刑事杀人。”
我的额头隐约滴下几滴汗来。“那还是算了。”
抱着很忐忑的心情走出房间。走进客厅的瞬间,一股馄饨的味道自餐桌那边扑面而来,如同刚才开窗瞬间的雾霾一般浓郁。
不知道为什么,确定了这玩意不是她做的之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放下心来。跟叶緈打了个招呼,长舒一口气之后,挺开心的跑过去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上,喜悦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看见雾霾很开心么?”叶緈笑问。
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随即在她耳边轻轻说:“知道今天不用死了,很开心。”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嗔怪般看了我一眼,同样示意我附耳过去,并把声音压得很小:“还好她听不见。”
轻柔而细腻的风轻轻钻进耳孔,我撇撇嘴,揉了揉耳朵,抱怨:“说话归说话,你别吹气啊。很痒。”
叶緈苦笑:“明明是你先这样说的......”
“那我也没吹气啊。”
“你明明也吹了!”
“是你耳朵太敏感好么。很普通的说话而已。”小声交流的同时,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厨房,赶紧坐了回去,指了指那个方向。
叶緈也很懂地缩了回去,端起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口一口抿着。虽然我们收的都比较仓促,看起来多少有些奇怪,但在同时端着两碗馄饨晃晃悠悠从厨房走出来的叶晓眼里估计还是比较正常的——其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并没有把其中一碗馄饨倒在我脸上,而是一边一个,分别放在了叶緈和叶緈旁边那个空位上,力度还相对比较温柔。
她挺自豪地叉着腰看了看叶緈,“吃吧,姐。”
“好。”叶緈笑着拿起调羹,浅尝一口,随即捂嘴比起了大拇指。
叶晓自豪地笑笑,放心下来,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像是得到饲主夸奖的小狗一样开心:“还不错吧~”
“嗯。不错。”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外面买来的馄饨,她表现给我的感觉却像这碗馄饨是她历经千年苦苦熬制而成的一样,居然还会因此产生莫名的自豪感,着实让我无法理解。
当然,更让我无法理解或者说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的是——我的面前并没有东西。
我看看已经吃上馄饨的两人,抗议般地敲了敲桌子。“干嘛。性别歧视啊。”
叶晓从碗里抬起头看了看我,一脸冷漠:“自己买去。”
“已经惨到不是自己拿而是自己买了么。”
我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叶緈。她对我眨了眨眼,示意她也只能卖个萌而对此无能为力——于是我只能理所当然地在叶晓洋洋得意的眼神里起身跑到厨房去把我的那碗端了过来,放在桌上的时候还因为汤汁过满而烫到了手,只能用颇为狼狈才能形容了。
我接过正试图尽力憋住笑意的叶緈递来的纸巾,说:“叶晓你算计我。汤是满的。”
这次她根本没有理我,自顾自地闷头胡噜碗里的馄饨,还故意发出很是满足的感叹声,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绝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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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