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来了,这个人虽然时常来这种地方吃饭,但其实对这种安静的像是死了人的就餐环境看起来不太适应.......发现了一个和我一样不适应的人之后,我内心的压力就小了许多。老实说,虽然之前因为对厨艺的感兴趣有过了解,但第一次来这种相对比较高档一点的餐厅吃饭,还是有点紧张的。
洛月寒却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毕竟是秉着我爹那奇怪的富养主义从小富养到大的,在这种地方吃饭对她来说看起来像是家常便饭。这可能就是一种气质上的不同,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也足够活泼开朗就是有些小腹黑,但一到这种较平时而言正式一些的场合也能应付自如谈笑风生不失礼节——这就是课本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了,类似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已经深深刻入骨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说富养这种东西,虽然我个人认为很奇怪,但还是有它的道理。你要是让叶晓来这种地方吃饭......别说汤勺碰到碗边了,估计她能直接把整个碗打在地上还要赔点餐具钱。赔偿费倒是其次,像我这种有尴尬癌的人万一碰上这种情况估计能把脸埋在浓汤里的龙虾旁边不出来,简直是想一想都害怕。
汤喝完没多久之后,作为主菜的三份牛排紧接着上了桌。据服务员介绍,这是由澳洲空运进口的肉眼牛排,取材自牛的肋骨末端,肉质柔嫩多汁,且肥瘦相均。实际上作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厨,就算他不说这些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而洛月寒和江映月已经是常客,对这些也总有个大概的了解.......这种介绍多多少少有点仪式性的意思,虽然它本身也是一个接近仪式的东西。
好在说的这些话都不长,不然会影响品尝牛排的最佳时机。当服务员端着盘子走出包间之后,我迫不及待地用刀切开了牛排的一块,侧头观察其切面:灰色和褐色之间夹杂着极少的粉色,火候看起来有些老,但总体来说应该在七分左右。整个盘子里除了一大块牛排作为主体之外,还在周围摆放着两颗西兰花,一小块胡萝卜以及一个蛋黄半熟的煎蛋。摆盘还算比较讲究,起码看起来不会特别廉价,中规中矩的水平,但这个配菜就真的有些路边摊的意思了......与我这份相比,大概是因为熟客的缘故,旁边洛月寒盘子里的配菜却是烤马铃薯加上烤芦笋,斜对面江映月盘子里的又是大份的薯条加上酱汁。明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点的也是同一个推荐牛排,却给了我一种美式英式廉价中式混合三打的感觉——尤其是江映月这个极其美式的薯条加酱,画风已经和我们两个的完全不一样了。
洛月寒似乎注意到了我一直在关心这个配菜的问题,很自然地拿叉子叉了一小块马铃薯放在我的盘子里,还很细心地将它摆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与装盘原本的风格完美地融成了一体。虽然加不加马铃薯都没太大的区别,我还是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以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但她不仅没有回应,反而嗔怪般地从桌子下面又踹了我一脚。我这时才想起来她之前有关家人的那一套理论,这样客套显然是不符合她的作风的,于是只能自认倒霉地吐了吐舌,抡起刀叉开始处理面前的牛排。
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但也称得上是物有所值——外焦里嫩这些用烂了的形容词抛去不提,火候掌控的比较得当,调味料和食材的结合也基本合格。比起我之前在汉陵吃过的牛排,这一家确实称得上是最好的了。
洛月寒和江映月口味和我不太一样,各撒了一点点胡椒粉和盐。虽然对面那个校服控行为上有点冒冒失失,但看得出来还是稍微知道一点其中门道的,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先吃薯条后吃牛排。这种东西和大部分的食物不同,一旦冷却下来,哪怕是短短几分钟,其口感和嫩度比起刚出盘的时候都会大大下降,说是天鹅变丑小鸭也一点不为过。
即便是用餐的期间,两人仍然不时谈一些和小说有关的话题。不过我感觉用谈这个字可能有失偏颇.......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洛月寒对江映月的单方面说教。什么人设风格剧情走向大局观把控之类的,事无巨细,一概摆在台面上捋的清清楚楚,把自己的要求提的简洁而有力。与其说是编辑,她更像是一个教小孩子走路的亲妈,对作品的品质和细节要求以及那种强大的掌控欲一览无余。江映月倒也没看出有多不习惯,一脸认真地点头点头再点头,嗯嗯好好知道了这一类的肯定词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形容面前这两个吃着牛排扯皮的人简直恰到好处。令我惊奇的是,即便态度上咄咄逼人,但洛月寒的语气却是慢条斯理。不管江映月有什么问题提出,都是不紧不慢地将牛排切开送进嘴里,咀嚼多次缓缓咽下之后才分点依次回答。江映月对这种极致优雅的行为有什么感受我不知道,反正要是我的话应该怪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