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暗隧道走出的一瞬间,许久未见到光明的眼睛感到不适。迪与将袖子抬起,略微遮挡着并不强烈但却刺眼的阳光。
终于……出来了……
不同于隧道中阴暗潮湿的景色,这里遍地都是紫色的桔梗。醉人的香气让人微醺,想让人就此倒下不想再起。
迪与摇了摇头,她不能停留在这里。
她将托在地上的裙子微提,尽管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她仍然想要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尊严。作为……
作为?
迪与感觉到一阵目眩。她有点害怕,她感觉她遗忘了,遗忘了重要的东西。
她仔细回忆着先前发生过的一切。每回忆一分,头痛便加重一分。
熊熊燃烧着烈焰,哭喊声和杀声夹杂在在一块,仿若人间地狱的天守……恶鬼般的武士如数挤进,将人杀尽,将一切烧毁。
这便是记忆的终点,而那个唯一证明着自己身份的那个姓氏……完全不记得。
所记得的,唯有“迪与”二字。
不知已经走了多久,前方的桔梗仍然看不到尽头。迪与回头,望向身后,也已再看不见洞口。
环顾四周,除了遍地的桔梗,并去他物。迪与感到有点目眩。她并并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更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去。
可她,更不愿就此死去。
她努力支撑起身子,想至少再往前走一段路。
迪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是从未见过的景色。
像是睡在了竹子上一样,浑身并不适应这种粗糙。身上是简单的粗布被子。尽管破旧,但很暖和。
坐起身子,迪与看向四周。只是普通的民房,并无过多的陈设,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一间屋子里。尽管拥挤,但却整洁。门边,则站着一位挑着担子的少女。
“醒了吗?”似乎是感觉到了迪与的爬起,少女转头看向迪与。
“嗯……”迪与点点头,有点害怕。
没有化妆,却让人感到一种朴素的秀气。简练的单马尾,显现着她作为女生的干劲。如果好好打扮的话,一定也会很美丽的吧。
少女将帽子摘下,将担子放下,走到迪与身前。
“你叫什么?”蹲下身子,少女问道。
“我……叫迪与。”带有犹豫,迪与想撒谎,但少女坚定的语气以及盯着她的眼睛让她办不到。
“不,是问你的姓氏。”少女说:“姓名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重要的只有你的姓氏。表明着你的身份,家世的姓氏。”
“不……我不记得……”摇摇头,迪与说道。
“想要骗我是没有用的。”少女说道。“能够穿着那样的衣物,就算不是武士,也该是某位武士的家眷吧。”
“你想要做什么……”声音带着颤抖,迪与看着眼前的少女。
“事到如今,我也没打算骗你。”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少女说道。“当然,我准备把你卖给拿到交易你们的人。”
“真是一本正经地在说些可怕的事呢……”
“我当然是一本正经在说的。”
“那些交易我们的人,是怎样交易的呢?”
“字面意思,将你们换给你们的亲属,或是换给你们的敌人。总而言之,是烂透了的一群人。”
“这样……可以被换给亲属?”
仿佛看到了希望,迪与的心情有了微微的起伏。她思考着,想要回忆出自己的姓氏。
那个时候……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露出痛苦的表情,迪与说。
“哦?”露出失望的表情,少女摇头。“现在的武士大人都有这么奢侈了吗?连自己的姓氏都能够忘记。”
“对不起……”低下头,迪与道歉。
“没必要道歉。”少女皱起眉头。“毕竟,我并没有帮助过你,我所要做的叶仅仅是想要把你卖掉而已。”
“不过,我希望你好记住。姓氏,也许对你们武士来说就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东西,甚至是可以随意更换抛弃的东西。但对我们平民来说,那是我们所期待而无法得到的东西。”看着迪与,少女的声音显得不可否定。
“抱歉……”
“我说了,没必要抱歉。”
“我当然是一本正经在说的。”少女说道。“站起来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顿了一下,少女说:“桔梗。我叫桔梗。正如刚刚所说的那样,我没有着奢侈到能被你忘掉的姓氏。”
“抱歉……”迪与道歉。
“第三遍了。我说了,没必要道歉。”桔梗有点不耐烦说道。“你今后有什么地方能去吗?”
“你……不是要把我卖掉吗?”
“那也得知道你的名字才行。现在的你,就只是一个累赘对吧。”看着迪与,桔梗说道。“并没有干过重活的细腻的手,似乎并没有抗过重压的肩,恐怕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的吧。”
“我……”迪与想反驳,但是她当然也明白,没有做过那些的她,任何反驳都是无力的。
“那么,我换个问题吧,你是从哪来的。”
“地狱。”迪与说道。唯有这点,她确信无比。
“这样的回答并得不了什么结果。这世道,任何地方都是地狱。”桔梗说道。“不过,倒是有一点让我刮目相看了。像你这样柔弱的女子,能从地狱中逃出,还能跑到桔梗田中倒下,想必,你的精神力不错吧。”
“谢谢……”
“跟我来吧。我不会卖掉你,至少在现在。”说着,桔梗转身,走到门前。她推开门,让阳光洒满屋子。
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空气中漂浮着,但桔梗已无心去理会。跟着桔梗,她走到门口,看向门外。
眼前,是遍地到看不到边的桔梗。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反射着紫色的光,让人的内心得到净化。
“好美……”看着眼前的景象,迪与喃喃。
“美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桔梗说道。“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吧?”
“嗯……”迪与点点头。
“那么就在我这里住下吧。你为我做事,我让你不至于在这人间饿死。等你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再将你卖掉。”
“谢谢……”
“我说了,没必要感谢。”说完,桔梗返回屋子,将扁担挑起,将帽子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