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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幻海听风 更新时间:2020/12/17 21:04:46 字数:4115

在便利店里购买温热的咖啡,坐在被风吹得凉透的木制长椅上。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在我旁边坐下,我朝另一边腾挪。不经意见看了看他,发觉他一直毫不忌讳的紧盯着我,那种眼神像是多年的刑警。

还不等我询问。

“你是虚一空吧。”他开口道,这个像是刑侦电视剧里的男人念出了我的名字,这样一个大叔,和我有何关联。

“是我不错,你是?”我在记忆的海里打捞的经验实在薄弱,在大城市遇见认识的人概率着实低。但在这样一个我长大的小城里似乎却不是如此。大多数人都没能离开这里,或是回到了这里,这其中自然包括我。

“刘泽行。高一的时候,和你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刘泽行?我记得,你那时候不是染着一头黄发吗?是被老爸老妈按住剪掉了吗?”我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没有没有,就是自己下决心改变活法了。于是又把头发染了回来,倒不是因为被人如何如何说教了。只是自己觉得在这样下去不行,属于学生的周末终究是有限的。”刘泽行比起我来,要更加像个男人,早早便看清了自己的未来。“现在,在做警察。阴差阳错的考了警校,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自己哪里和警察相配。”

“警察吗?和电视剧里差异大吗?”答案自然是非常巨大,但是,询问这个问题像是无可免去的流程般。

“区别,要看是以何种角度去看待。如果是单纯的架一个摄像头供人观看的话,那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但身处其中时,其实也是充满乐趣和成就感的。就好比打架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每次的出拳都十分帅和酷,但实际上在旁人看来就不过是单纯的互殴罢了。”

“警服呢?”

“今天是便衣。加上刚刚换班。所以在这坐一会,稍微休息一下。”

“是因为最近的杀人事件吗?”

“不好透露太多,只能说,大差不差。事情渐渐变得复杂化了,这个排不上号的小城市,也并不是平静如水的。”

他说罢这话,起身离开,走时还不忘挥手示意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杀人事件被播报出来,那一定是发生了一段时间了,看上去并不是仇杀,也不是因为纠纷,而是单纯的杀人事件。杀人犯至今仍在这不大的城市中徘徊。所以,提及杀人犯时,刘泽行便再也坐不住。那样棘手的案件,在这小城市中也算得上难得一见。

刘泽行在记忆中并不是拥有极强正义感的人,或者说,与大众一般,面对不公平只要不与自身利益相关,就无事发生。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做了人民的警察,对于我个人而言是相当奇妙的事情。这意味着一切事情有时候并不需要拥有相关素质的人去做,一切事情来源于大众,来源于群众,那自然对于特质的要求不会太过于苛刻。但,也一定会有人反驳说,现在的刘泽行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样了。我不否认,他的改变,可我认为人的内在与核心是相当难以转变的,纵使职业会变,地位会变,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会变,可一个人把自己的特质抽象出来说,那一定是相当难以改变的。

刘泽行的特质并不是正义感,也不是守序感,而是对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无关紧要,只是单纯的随波逐流,单纯就着环境、氛围、空气去处理事物,去面对生活。那样的人,对比我来要更加适应世界,适应这个环境。倒不是羡慕他,只不过时常觉得那样的人生连虚假的自由都不存在了。

像是地球上的铅球般,投掷便合理地下落。

生活合理吗?没有多少人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吧,毕竟世界上没有合理生活的模板供人参考,过得幸福时,没人会去思考幸福合理吗,过得悲伤时却总会想自己生活实在太不讲理了。可我,就忍不住去思考合理的生活,就好像希望找到那真正的正义,高于客观事物的正义。这当然只是我个人的妄想,个人的兴趣。所以顶着困意读完了理想国,然后陷入了沉思,并不是因为自己参透,而是单纯的在思考自己到底读到什么而陷入沉思。

如果我喝下吐真剂然后重返高中生活,我相信我一天也不过下去。大抵会被赶出来,被校方,被同学,被许多不认识的人一同赶出来。那种地方不合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怎么也数不过来的同时,也不允许人们提出质疑。所以,大家都放弃去提问,因为答案早有人摆了出来,背就好了,多简单。总有人说社会就好像学校的放大版,且不说我是否赞同,但唯有一点是赞同的。

放弃去提问,去背就好了。不成文的规定一条又一条,无论身处社会何处都是如此,人们都不得不去背诵这样的规定,因为向规定提出疑问代价实在是太大。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答案,也没可能知道答案。

动画,还在一年不间断的生产,被创作;音乐,还在不断流行,被抛弃;电影,还在不停迭代,被革新。纵使现在处在这样一座小城里,我仍旧能感受到时代的潮流,那如同物理法则般不可违抗潮流。空气中满是过剩的自我意识。

我回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何物吗?可能吧,连神明也没法弄懂我的内心,我有这样的自信,不被任何事物理解的自信,听上去狂妄至极的自信。

家长会只有我被留了下来,甚至我的父母也走下了楼道。唯独剩下我一人与班主任对峙着,我没法正确认知这个事实。尤其是还是小书生的我,是没法理解的,或者说到现在早就被称之为成年人的我,也没法理解为何要独留我一人下来。

【老实说,我没法理解你,虚一空。班里的孩子,要么喜欢玩,要么听话的乖乖学习,唯独你不一样,老师没法理解你,你既不喜欢玩,又不喜欢学习,那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如此说了,记忆如此告诉我,她说了十分隐晦的话语,能肯定的是她并非在称赞我,那种语气,我非常的厌恶,令我感到恶心。

为何又想起那种事情呢?他人不理解自己又如何,他人没法理解他人这个事实我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吗?我明白这点,世界上的人们连哭声都是不一样的,唯一共同的只有错觉罢了。我明白。

马路上开始热闹起来,每一个人都如同生活在理想国般,有着自己正义,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在各自的道路上奔波。我那么,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存在吗?

我查看起自己的网络博客,不断向过去伸出手,贪婪的向过去的自己索求欲望,索求希望,索求目标。

【我们每一个人在现在到未来,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吗?例如,一个人喜欢吃奶酪的人,变得突然喜欢吃馄饨来。对此我感到十分的好奇,人的本质是几乎被完全刻定的,我是如此认为的。】

2015.7.15

刘泽行,李杰,欧弟,南弦月。他们都是过去的人,同时也是现在的人。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有所改变,但都没触及本源。我突然想起一人,那一个人,在学生时期非常的信赖我,甚至到了过激的程度,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人如此信赖,被人无条件的信赖其实并非一件十分叫人感动的事情,而是充满着不安与焦虑的事情。

我记不清他的电话,事实上我除了父母的电话也没能记忆下第三者的电话。但是,那个传递在一个又一个手机的同步电话簿也记录着许多,人类懒于记忆的信息。

“喂。是一空吗?”唐唯在我没有开口前,出声问道。

“是我,我回来老家了。”

“空哥你也回来了啊,本以为你会一辈子都不在回来呢。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人。”

“不适合吗?这个连空气都是记忆的城市,不适合我这个回归玩家吗。版本迭代的并没有这么快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空哥你不是要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吗?事实上你也确实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离开家乡,离开熟悉的一切,甚至违抗父母。”

“你觉得做得对吗?”我没能回应他人的期待,父母的,友人的,同学的,以及许多结识的人。

“我不知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更加不可能知道了。但是,我有点羡慕空哥你,你做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他还是那样,相信着我,坚信着我,觉得我不会失败,觉得我不可能出错。“空哥,来我这坐坐吧。”

我骑上共享电动车,穿梭在这个几乎刻在DNA里的城市中。唐唯家里是开快餐店的,父母做得挺好,发展的迅速,连锁在学生时期已经是一家接着一家了。

那样家庭的孩子,居然会如此相信我。就算我现在向他借上百万逾期不还,恐怕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唐唯的身体条件并不如同常人般完备,他的心脏较我们来说要脆弱许多。但是,他个坐不下来的人,仿佛身体里藏着无数个用弹簧做成的猴子。

篮球比赛,足球比赛,乒乓球比赛,一切关于体育的比赛他都从不落下,直到倒在草坪上被呼啸不停的救护车车走。生活处处是讽刺,也是一场又一场个人的闹剧。

被禁止参加各自比赛与体育活动的他,意外的是并没低沉的坐在位置上哭泣,而是到处跑动,他结识许多的人,各个年级的。要我父母来说的话,一定说这孩子不学好,认识的都是一些抽烟喝酒的坏学生。可我没法就这点断定他人的好坏,与他仍旧保持有良好的关系。

“空哥,我一会想开个武馆,或者做类似的事情。”

“这不也挺好吗?比起浑浑噩噩地去学习,不如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反正我们也学习不下去。”

唐唯失败了,现在的他在快餐店里清点着一日的账单。做着手底下员工都十分羡慕的位子,那个唯独他自己不羡慕,不渴求的位子,老板的位子。

“空哥来了。”他坐在店门口喊我,桌子也摆的整整齐齐,上面放着几瓶橙汁,他知道我不喝酒。

“嗯,你还是老样子嘛。”我打量起他来,长相没有变化太多,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

“也没啥能变的机会。现在,有顿吃顿,同家猪般呼吸着。不过,倒也不觉得坏。”唐唯笑着说,“等赚多点钱,就自己出去干了。办武馆也好,还是去帮空哥你也好。”

“帮我吗?”

“一起不是经常开玩笑说,以后混好了就带我一起干吗?开公司也好,干别的事情也好,我们两个人去做的话,一定会比现在要过得开心吧。”早就不是孩童的他,仍旧说着孩童的话语。

“我什么也没做到,没能出版图书,没能被他人理解,只是躲在地下室里同寄生虫般活着。这样的我,没法笑着说带你出去干。”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这样一个毫无保留相信我的人面前。我没法欺骗他,没法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逃避。

“你反抗过不是吗?一空你说过,我们每一个的命运,并非是什么命中注定,而是大概率事件。我们出生在这个地方,就不可避免的相遇,不可避免的被这个环境给困住,所谓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一切熟悉的事物就是我们的命运。与喜欢的人相遇,可能是因为同一个学区房;做的工作与父母脱不了干系;与人结识也只是因为就读同个高中。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一个要素,是驱使你赶往那个大城市的,你是出自自己内心去追梦的,你是一个反抗命运的人。”他如此说了,不带任何一丝迷茫,不带任何余地,单纯的肯定我,单纯的相信我。

“我原来做了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吗?”我能把头提起,去看那个刺眼得要死的太阳吗?

“是啊,没错。”

太阳已经赶往最后一班列车,但是,比起初升时要更加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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