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成啸天,普通的高二学生。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是个怪胎,至少别人是这么评价我的,我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父亲是个长期卧在家里的作家,至少近些年是这样,当然,他也算不上什么作家。我们两个一样,都算是废物……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就这样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里,先是几天前在公园里见到的情景,接着是见到了知名作家陈涉,那个充满神秘的男人应该对我做了什么,并且我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和他一定是一伙的,今晚上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就算我当作我脑子不正常,把之前的事当成自己的妄想,但是眼前……
她就这样轻轻着地,带着淡蓝色的光芒,她的双瞳是蓝宝石做的么,也许是美瞳?……不,我从没见过这么迷人的双眼,冰冷的蓝晶石闪耀着珍珠才有的光芒,又像是泉水灵动,着色的隐形镜片是没有这种效果的。
她就像个天使,轻轻降临我的阳台。也许我作为万千青春期男生中的一员,有这样的幻想也是正常的,但不过么……剧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对啊……
“喂!人类!”
少女的呼唤打断了成啸天的浮想联翩。
这位名叫艾莉亚的少女盯着成啸天,用手捂着撞到玻璃门的额头。两人个头差不多高,成啸天发现,她的双瞳是黑色的,没有什么异常。
“嗯……艾莉……艾莉亚对吧。”
成啸天挠着头,努力地记住对方的名字,但他还是无法解决心中的困惑,另一点让他难堪的是,这个少女的态度好像很桀骜,从对方的语气就可以看出,她没有一丝客气。
“那个……请问……你是什么人?”
成啸天有点后悔这样问了,但是好像也只能这样问,虽然和女孩子这样说话很逊,但是这个少女的来历实在让他没有头绪。
“嗯哼?”艾莉亚摇了摇头,长发在腰间微微拂动,“不是希尔斯标记你了么,是你召唤我来这的。”
“喂……等等……我不是很明白,”成啸天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希尔斯是谁?我只认识……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
少女警觉了起来,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伸出一只对着成啸天。
“难道……这样,契约?”
“嗯?”
“契约!”
“什么?”
“……”
少女沉默了,接着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成啸天,成啸天感觉不对劲了。
“对不起,可能是我搞错了。”
突如其来的道歉使成啸天更加疑惑,却又有一些尴尬,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摆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抱歉……”
接下来的事让成啸天震惊了,因为少女的道歉根本不是道歉,而是像刽子手在行刑前温柔地和囚犯谈话一般。
艾莉亚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掌对着成啸天,成啸天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少女的表现就让他感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阿兰罗亚,西莉卡,冰封的血液……”
“啊,什么?”
成啸天没有听懂前面那几个词,可他还没有开口问,就被咽下去了。
艾莉亚那双黑色的双瞳骤然变的明亮,一股淡蓝色的光圈从中散开,就像你抬头仰望天空,刺眼的太阳光和雪白的白云间,突然渗透出海水一般碧蓝的色调一般,蓝色带着浮动的光影,紧接着少女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发亮,淡蓝色的星光散开在了乌黑油亮的长发间,一直到发尖。
成啸天脸前的空气开始浮动,他感到房间温度剧降,这种寒冷决对不是打开门窗吹进秋风的寒冷,而是整个空间的每一个分子同时放慢了运动,自己的内脏,血液,皮肤,再到毛孔和体毛所能感受到距离皮肤只有几毫米处的空气……都被一股力量贯彻,寒冷是微弱的,恐惧却使成啸天不敢动弹,他的呼吸被紧张的氛围冻结了,而这一切,都来自眼前这个女孩双眼中一股不可名状的深邃。
“这……这是……魔法?”
成啸天不知道自己怎么冒犯到对方了,只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了。
艾莉亚听到后,脑袋一偏,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就像是在说,“是的,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不是惊叹于眼前的景象了,出于人类的本能,早在几亿年前,人类就具有了这种本能——逃生。
这是当人意识到处于危险之中的第一反应,几乎不需要理智的思考,这种欲望就已经出现在脑海里。
快逃!有危险!
对!这个女的要杀了我!
成啸天的脑袋被这两道闪电打过,正是这种本能,帮助原始社会的人类逃脱了多少险境,也许是火山爆发,也许是泥石流,也许是猛兽,也许是其他人类的袭击,这种本能都在生存游戏上有着无法取代的重要性,而此时的成啸天,面对眼前的死神,却无法动弹了。
一种莫名的畏惧——逃不掉了!成啸天这样想。眼前超自然的现象,这种可怕的力量让成啸天意识到,弱小的自己在这种未知的力量面前,犹如猿人拿着石块像坦克投掷。
空气冰冷刺骨,成啸天感觉自己好像赤裸地躺在北极某处浮冰上,一种孤独和寂寞感向他袭来。
然而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外面的门哐当一响,有人回来了。
艾莉亚扭过头去,望着房间的门,把注意力转向了房间外面,她的手稍稍放下,眼中的蓝色光芒犹如寒冰一般盯着一旁,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警觉了起来。
是爸爸。
成啸天感觉对方的注意力分散了,冰冷的感觉稍稍消退,恢复了意识,这时,一股热血涌动了全身。
他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爸爸也会有危险,而此时……
有破绽!
废材不是废物,一定要保护身边的人。
成啸天咬紧了嘴唇,他感觉双腿解除了冰冻,便使用全身的力气蹬地,一个前扑。他顺手抓起桌旁的一本字典,扑向艾莉亚,狠狠地向头部砸去。
明明力量微不足道,但这种本能——反抗,促使成啸天做出这样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弱小但不能软弱,螳螂在钢板上的击打声也能突破天际!
几乎一切只是一瞬间,这个被成啸天先视为天使,后视为死神的少女,转过了头来,两人目光刹那间交错,只是弹指之间。艾莉亚抬起向着字典砸来方向的右手,指尖在空中划过,犹如拨动古筝的琴弦,几道微弱的电光在指尖闪过。
接着,成啸天看到,她纤细的手指上浮现出一道金色的文字,然后,手指触碰到了字典,犹如轻轻接住飞来的钝器,接着,成啸天感到脸庞一道炽热的灼烧感。厚重的字典的纸张间瞬间闪过数道白光,就像一叠整齐的纸张被吹风机从桌面上吹落一般,成啸天感觉到左手变轻了——手上只剩字典的外壳,而书页犹如天女散花,伴随着火焰,粉碎在空中,整个房间下起了“雪”。
而那个少女,消失了。
成啸天,看着手上剩下的书壳,发现没有任何破损,而飞舞到地上的,有完整的,有撕裂的,有烧焦的……
他望了眼阳台,然后打开玻璃门,一股暖风吹进来,屋内的气温居然比外面还要低?成啸天打了个寒颤,走上阳台,紧张地四处张望,看来那个女的走了。
成啸天看着凌乱的房间,脑子一片混乱,比起眼前的一切,他显然更在意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魔法?那些真的是魔法?
这个世界上有那些东西……不,这不可能。
成啸天正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纸屑,门打开了。
成元天没有走进屋,眼睛多了一层黑眼圈,他望了望屋内,看了看成啸天。
“听我解释……是这样的……额,哎呀,算了,我也说不清楚,就这样吧,我马上收拾好……”
成啸天把恼骚泼在父亲身上,然后不耐烦地蹲下开始收拾。经历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成啸天的思路犹如一团乱麻。
成元天默默地看着成啸天,没有生气。
“……哦,早点休息……”
简单的一句话,然后疲惫的身体和湿透的衣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成啸天感觉父亲有些不对劲。
“喂,等等……你今天去哪了?”
只听见成元天房间的门轻轻关上,没有回答。
成啸天放下了手中捡起的纸屑,走了出来,他到父亲房间门前,他们的房间是正对面。
成啸天正准备敲门,突然想起了什么。
“该死,我怎么会关心起他?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
成啸天转身正要回房间,突然注意到了门前放着的一堆白纸。
“那些是那个老东西的……”
成啸天走上前去查看,已经湿透的纸从下到上,从白变黄,很明显,顶面的是旧的,越往下越新,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这些是成元天的创作。成啸天试着抬起,十分沉重,这么多,没有几年日日夜夜的付出是做不到的,这些不是拿去投稿了么,怎么会这样打包让自己提回来?
成啸天突然明白了,他冲向父亲的房间,没有敲门便打开房门。他正准备问些什么,却又突然止住了。
成元天倒在书桌前,椅子翻在一边,他连湿透的外衣都没有脱下,闭着双眼,手中抱着一幅照片。
风停了,月光下的街道像是铺撒了一层淡蓝色的轻纱,街边地面上的落叶在暗淡的路灯下漆黑一片,肃杀的空气中传来飒飒低语。
救护车的鸣笛声冲破了宁静,急救车不紧不慢地绕过不熟悉的阡陌街道,停到了一栋小房子前。刺耳的笛声在月夜下划出一道口子,口子中往下躺着黑色的血,绘成不安宁的夜。
路过两个夜不归宿的醉汉,停了下来,朝这边指指点点,接着粗辱地拍打对方,敲着酒瓶,笑着。
两个白衣男人用担架把成元天抬上了车,成元天被一层白布盖着,右手露在外面,直直垂下,成啸天伸出双手,小心地把它放回担架上。两个男人仓促的步伐不得不使成啸天紧紧贴在后面。
一个男人简简单单地给成元天戴好氧气罩,连接好心率仪,成啸天跟着上了车,他瞟了下四周,空间不算拥挤,算上司机,只来了三个人。
“你们不是医生。”
成啸天坐到担架旁边,看了另外两人一眼。
“我们是实习的,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那群医生自己不来……”
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回答,嘭的关上了门。
心率仪上显示出了图像,一根笔直的绿线像一条无精打采的蛇一样在屏幕上爬行,成啸天不想说话,也不愿看着父亲那张胡子拉杂的脸,于是盯着这条蛇,一言不发。
巷口的另一边,一个男人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场景,直到急救车离去,他才从转角处走过来。
陈涉走到小房屋门前,轻轻推上房门。
“着急所以就忘记关门了,这个孩子……”
他抬起头,观察着成啸天的家,然后转过头,向急救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也许这是个契机……”
医院内灯光昏暗,一楼的接诊处里坐着一名女护士,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玩着手机。
急救车的嘶鸣声使她像屁股被钢针扎中,从椅子上弹起来,成元天被抬进了一楼大厅,接着直径转向了重症监护室,护士毛手毛脚地拿起电话,打开电话薄不断地查阅,挨着打电话。
重症监护室里,空着三张床,另一张躺着一名老人,衣着凌乱,鼻涕口水搅在一起糊在被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这边,成啸天无暇关顾这个人,他沉默着,看着带着氧气罩的父亲,自己面无表情。
废物……
成啸天拿起父亲写的稿件,瞟了几眼便放下了。
明明做不好,明明做不到,为什么要去刨这个坑?
父子两人对坐在饭桌前。成啸天看着吃了两天硬的发黄的剩饭,和桌上三盘可怜的素菜,咽下一口唾沫,把话语咽在肚子里。他偷偷抬起头,死死盯着父亲,他不想抱怨,又无力抱怨。
瞧瞧你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工作不做却要当作家,这样装作在追念母亲是想装给谁看?
成啸天无心吃饭,只是盯着对方,而成元天没有察觉,继续低着头啃着冷馒头。
而凌乱的头发下,憔悴不堪的只是面容,一双有力的眼神是唯一的活物。
成元天缓缓抬起头,看着成啸天,成啸天赶紧转移了视线,但又不经意瞟了一眼。那一刻,父亲的双眼没有顾虑,没有怀疑,一种有灵魂的双眼像是想传达什么。
父亲想传达什么?
成啸天看着皮床上的父亲的紧闭的双眼,有一丝后悔,后悔当初回避他的目光。
一阵匆忙的脚步身传来,七八个医生来到监护室,两个助手走上前来,将成元天转移到移动病床上,然后退走了。成啸天连忙赶上去。
这群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转过七八个拐弯,成啸天不想多看四周几眼,医院内除脚步声、车轮滚动声、医生们的交谈声以外,便是死寂的,这让他感到一些不舒服。
最终他们走到尽头,成啸天被关在门外,房间门上亮起了红灯:
手术室。
犹如吸血鬼嘴边的剩饭,走廊的尽头被微弱的红灯照亮。成啸天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上方发出柔弱绿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灯。
他感觉,那种颜色稍微要让他舒服一点。
……
双眼开始模糊,喉腔里相似裂开后呛入的血,火烧般的疼痛,胸膛里少了块什么东西似的,是心脏,身体里少了块肉,肺部紧贴着空缺的部分,相似捅破的气球被手绷得紧紧的,喘不了气,有气无力。
门打开了,面色苍白的白衣大夫走了出来,取下了手套,可是衣袖上残留着血迹。
成啸天慢慢把视线移动到他身上,身体垮在椅子上,不愿动弹。
“我们对他已经进行了全力抢救,总之,他确实很辛苦,很劳累……”
口罩下停顿了一阵,决定不再绕圈子了。
“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