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昼夜温差很大，现在应该还算是秋季，白天甚至都需要披一件外套，到了晚上更是应该穿上加厚的衣服。
所以可能是身上的外套太薄，或者是对海城气候的一种无声的不满，我坐在体育馆北大门前的台阶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索性把身体靠在满是灰尘的石阶上，仰面看着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斗。
“她才是最不需要你帮助的人······吗”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白天苏墨蓝对我说的话，喃喃的念出口。虽说人的一生都应该在为自己而活，可是总还是想要依赖谁，或者被谁依赖的，因为若没有客体的存在，主体就太过悲哀了。能帮到什么忙，能被什么人认可，总是好的。我想，总是一个人也好，被无数人围绕也好，那些人都是会害怕孤零零的吧。所以，如此的话，我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也会觉得有一天被什么人认可和信任是太好了。
“哎呀，这不是小北吗？”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恢复坐姿低头看去，熟悉的两个人正讶异的看着我，楼布布和叶雅婧。两人正拎着几个塑料袋站在那里。
“哟，晚上好。”虽然也会有些诧异这样奇怪的相遇，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有气无力的。
“您这在干啥呢？思考人生吗？”布布姐似乎是看到我一脸愁容的样子，想要用笑脸驱散我的那些不快。
“说不定呢，我现在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缺了一块啊。”我又叹了口气，继续斜着身子看向那边毫无光亮的天空。
雅婧则是非常担忧的看着我，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是那种老是爱替朋友操心的人，虽然为人特别喜欢闹脾气，但所有人里最忧心我的恐怕还是她吧：“小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仍旧保持着半仰姿态，看着天空，苦笑几声：“我想想哈，以前有个人呢，他特别自大，行动之前就觉得自己可以，甚至只有自己能够起到作用，没有他的帮助，别人就会陷入僵局，不知所措，而最后发现自己却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甚至是毫无用处的。”
布布姐放下手中的袋子坐到我旁边，安静的笑了笑：“所以会怀疑自己吗？”
我摇了摇头，重新坐好，怀疑自己这样的事情是很差劲的，在我早先还在团委那边的时候就被布布姐如此教训过，所以在她面前我是不敢轻易承认这样的事实。
雅婧和布布姐可能是刚刚逛完超市之类的，而且现在也不是很急着回去，两个人都学着我坐在了台阶上，似乎是想为我分担一些什么。
可是连我都没搞懂的东西，怎么求别人帮我分担呢，所以索性选择岔开话题：“不谈这些了，布布姐，你出国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我记得上次遇到南惠的时候，这档子事情就有被提出来过，之后也没再遇见过布布姐，虽然不知道雅婧知不知道，但现在还算忍不住问了出来。
雅婧果然是不知道的，听到我的问题也是满脸的诧异：“布布姐，你毕业要出国？”
“啊，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还在等学校那边的回音，和几个同样想出国的人在争公费名额吧。”这一次布布姐不像上次那样刻意在隐瞒什么了，而是几乎直白的把状况如实托出。
“为什么忽然就决定出国了呢，以前没听你说过啊。”雅婧的神情显然有点慌，她应该是一时难以反应过来这个情况吧，还有大概一个多月布布姐的大学生活就宣告结束，工作和深造是唯一的两条出路，不过普通的选择而已。只是对于一个友人要离开这个国家，我们会觉得非常遥远，所以才会不适应。
“大概是觉得离的远一些会想的明白些啊什么的吧，从小到大都逃不开那个人的影子，就连到这里来也是他一手计划的，所以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去一些更远的地方让自己去和解掉之前的情绪。”布布姐还是脸上挂着笑意，好像说的事情很平淡，可我听来却是有些酸涩。的的确确，很多怨愤啊，不甘啊，也就只能靠距离和时间去磨平掉，虽然我对布布姐的父亲不甚了解，也不可能去评论他们家庭里的孰是孰非，但没办法的话，这样可能便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感慨：“我支持布布姐，毕竟很多选择都是被逼出来的，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别人所唾手可得的，甚至是无所谓的，对我们而言就未必，那可能是无法企及的。”就比如说布布姐从小失去的那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哎呀，放心吧，出国了也不会忘了你们的。逢年过节我会回来的。”话是这么说，雅婧那边还是有些失落，布布姐只好耸耸肩说些这样的套话，即便可能本身意义不大，但是对于此时情绪不太好的雅婧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是那句话说的吗，女生是容易被感情控制的动物。
“那布布姐记得回国的时候一定要来看看我们。”雅婧显然也稍微得到了些抚慰，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老说干什么，说说你们吧，也是大三的人了，之后有什么想法吗？”布布姐显然也不愿意气氛变得一如既然的尴尬，也难得我们组织部的几个人可以聚到一起。
“能有什么想法呢，参加一下校招，尽力找个好的工作呗。”雅婧无奈的摇摇头，：“小北我听说你是要考研吧。”
我无声的点点头，说到底这已经基本上是大学的固定套路了，读研和工作二选一，可惜这也只是一种伪选择而已，我是没得选择的，读研时家人的一致要求。当然失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是我的机会成本，虽然本人其实是这样放弃的机会成本根本不划算，但是奈何我不具有选择权。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好好的选择过，向前看觉得就业前景好，家人的威逼利诱下来到了这个专业，来到了商学院，发现毫无兴趣。后来又被灌输考研第一的思想，开始准备。大概要是最后血本无归的话，又迎来无穷的后悔。”说到这些，我又是苦涩的笑出声来，话题还是不可控制的被转向沉重的方面。
“所以，大家总说要活在当下，总是瞻前顾后的，很多东西都会在不经意间变质。”布布姐学我刚刚那样抬头向天空看去，那里居然有了几颗黯淡的星辰：“可惜大家总是害怕，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即便知道是温水煮青蛙也愿意前赴后继。”
“现在做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万劫不复，不过既然都是万劫不复，哪个概率高一些，这就是选择了。”对我是这样，对布布姐，对雅婧，对她，对他们都是这样。
“那，小北，给你选择呢？”一直倾听我们交谈的雅婧默默的问出了问题。
“唔，以前的话一定还是选择稳妥一些的吧。”这是一个难题，对我而言我害怕出事，害怕出错，更宁愿按兵不动慢性自杀，而不愿被现实一刀斩首，可是：“若是现在的话，我不知道。”
迷惑，不知所措，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明明有切切实实想做的事情，可惜又不敢承接失败的代价。总而言之，多么犯贱的我啊。
“嗯，正是这样你才要去找找你的答案，之前的和现在所说的，都是一个问题。”布布姐捋了捋有点被风吹乱的头发，郑重其事的这样说道:“会怀疑自己，正是因为害怕再前进一步，害怕那个风险。所以你的问题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害怕再前进一步吗？我心里念了一下这句话，想要细细品味这些字眼里的含义，布布姐说的应该没错，我畏惧的东西太多，对于前路，畏惧剑走偏锋的后果，对于苏墨蓝，畏惧重蹈覆辙的后果，对于林雪，畏惧不可把控的后果。
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也看透了一旁托腮思考状雅婧的想法，布布姐“没错哦，我们都是一样的，说到底有所选择的往往才是没得选择的，无非前进呢，还是后退呢，或者说是保持原位呢？”布布姐轻轻伸出手指比划着：“这点必须要好好想清楚，因为一旦行动，那个便成了全部。不是对不对，而是值不值。”
“觉得值得的话，就坚持下去。至少你在为觉得重要的东西而努力。”冷风拂面而来，布布姐说罢便站起了身子：“好了，我的教育课上完了，走，难得三人碰到就去一起吃点东西吧。”
雅婧和我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挺直身板从冰凉的石阶上站起来的同时，我在想——为什么我们总是会惧怕未来呢，应该不是内心不够强大，也不是意志不够坚定，是那些致命的思考和犹豫，人难以活在当下，是因为理性和感性都在对抗着，是思想欺瞒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