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给沉迷于亚文化的同学赋予阿宅这一称号并在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下认为他们缺乏基本社交能力和社会常识是一种狭隘而浅薄的行为一样,将班里那些擅长社交面容姣好的同学草率的称为现充,并认为其天然对于“非现充”抱有一种傲慢和歧视,也是很失礼和自轻的行为。刻板印象很多时候确实很方便,但也在很多时候造成了不必要的误解和分歧。
但我并不介意自己是个偏狭而浅薄的人,我也不介意被认为失礼与自轻。同时,我也不在乎误解和分歧。
所以在开学一周后,我便按照对同学们浅薄的印象将他们划分成了现充组和阿宅组。
在开学之前,我曾一边和清岚香阿姨闲聊一边思考在高中,身处一个怎样的位置能让我尽可能安稳的活下去,能让我与自己晦暗的内心和平共处。阿姨似乎看出我有心事,聊着聊着她渐渐陷入沉默,最后我俩陷入一种相望无言的奇妙氛围。她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笑着问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摇头,将思绪掐灭,生硬的转入下一个话题。
这个问题便一直没有答案,所以我对所有小团体都保持着一种友善的距离。会主动和现充组们打招呼,对阿宅组也报以相当程度的尊重和友好。不至于孤僻到奇怪,但巧妙的维持着一个似乎和大多数人是朋友但又不存在任何亲密朋友的境地。
现充组里棒球社的成员曾抛来橄榄枝,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们一起为甲子园的梦想挥洒汗水,也有羞赧的阿宅组成员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一堆话之后希望我能加入他们的漫研社。而对于这两次邀请,我都在犹豫了一段恰到好处的时间之后以最不让人反感的方式拒绝了。
这样一个中间的位置似乎刚刚好,至少不会因为和其他人过于亲密而暴露出我那悲哀的本质。
不过,世事难料。刚刚习惯新生活的我在开学第二周的周五被迫卷入了其他人的青春故事里。
那天天气晴朗,温度正好,下课无所事事的我用手支住下巴,默默看着窗外在操场上挥洒青春汗水的男男女女。大多数时间我的目光被一个穿着白色体育服的姑娘吸引,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靓丽青春这四个字的化身,五官端正,笑容可人,紧绷的衣服勾勒出健康的身体线条,小麦色的皮肤上挂着汗水,一边有规律的吐息一边和周围为她鼓劲的同学挥手,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高兴。
今天我直到这一刻我都很开心,不只是因为天气,或者这在操场上本跑的好看姑娘,还因为我晚上和阿姨约定好了一起在她的大电视上看乔治·罗伊·希尔导演的《虎豹小霸王》,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之一,而我也一样。不过我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碰巧,因为在我心里它真的是一部很惹人喜爱的电影。让人稍微有点遗憾的是,在我提起这部电影时,阿姨脸上瞬间浮现的哀愁让我明白,阿姨的喜爱可能并不如我那般单纯。
如果时间就像此时一样悠悠前行,不至于全然幸福,不至于完全摆脱过去的负担,只是一点点开心,只是稍微让自己相信一切开始被遗忘,然后我会和阿姨一起看一场惹人喜爱的电影,虽然她怀着其他心思,但我并不介意,我会说,这将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如果,那个来自我过去的女孩没有闯进我的班级,继而闯进我的生活里的话。
“音回?”声音先是来自门外,但显然,比起认错人,发声者更害怕错过,当我漫不经心应声望去时,她已经走进班级里。我是大家的好朋友,被这样突然的喊住,大家都会好奇的望过来。这个时候我当然要保持一个正常人的体面,露出带着些许不解的温驯笑容。
“嗯?找我吗?”然后笑容僵住,然后我如临大敌般的后退一步,接着我突然听到蝉鸣,接着我放松下来,最后我虽然早已确认但仍旧带着疑惑的问道:
“铃?”第一声当然要留有一丝温情,毕竟我曾喜欢过她。
“宫岛铃?”第二声要突出时间的存在,毕竟那是三年都未曾联系的故人,我要让她知道,时间已然留下了一道不可逆的鸿沟。
“不会吧。”我露出欣喜笑容,这是最关键的,它必须无比自然,无比亲切,就仿佛是发自内心。
“哇……”铃有些吃惊的捂住嘴。
“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变化很大吗?”
“……”她听我这么说,走近几步,睁大眼睛,向前倾身,上下打量。
“好奇怪哦。”她说完这句似乎是想接着说什么,可脸却先一步变得通红,她直起身子,低头退后一步。
“不,不好意思。”
“怎么了?”
“恩……就是……”她抬手抓了抓自己后脑的头发。她和过去一样留着齐肩的头发,那双眼睛和过去一样妩媚动人。
“就是?”
发问时,我注意到来自门外敌视的目光。一个男孩双手插兜,站在门边,正冷冷地盯着我。
“就是……”
我故作不经意地望回窗外,遗憾的是那个女孩已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我默默叹了口气,回过头冲着铃挤了挤眼,并抬手指向教室后门的方向。她犹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见那双敌视我的眼睛后,她有些慌张的说到:
“你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我,我就在隔壁A班。”
“恩,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铃。”
“那,那我先走了哦。”
我笑着点点头。
她和那个男孩一同离开消失在走廊,我则被班里的现充组团团围住。
“樱门,你认识宫岛铃同学?”现充组的代表人物反倒是在坐标系上身处现充组和阿宅组中间位置的班长,她是个梳着好看马尾辫的清秀女孩。对班里的大多数人都很温柔,包括那群刻意远离现充组的阿宅组。而她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曾经邀请我加入棒球部的男孩,到是很标准的现充,对于阿宅的话题一概不知,同时也讨厌班里“那些阴沉的整天散发负面能量家伙。”这是他的原话。
“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只是小学同学吗?”班长露出怀疑的笑。
“小学毕业那年她家搬走了,初中我们俩不在一个学校,也就没怎么再联系了。”我没有顺着班长那暧昧的语气说下去,只是如陈述事实般的说明了我和铃的关系。
“好吧。”她一脸“我放过你啦”的表情,刚准备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却又趁着我再度放松杀了个回马枪。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的女朋友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知道她是有在和人交往。”
“没想到樱门同学的消息这么不灵通呢,嘛,不过樱门同学你确实好像对其他人不是那么感兴趣。”
“是这样吗?不会吧。”我无奈笑道。
“高岳淳,没听说过吗?”
“哦,居然是他啊。”
我并没有听说过高岳淳这个人,但为了结束这段对话,我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