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回?你怎么来啦。”铃坐在病床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嘹亮动听,她面色红润,双眼明亮。如果不是连接着她手腕的输液管,我甚至都不敢相信她病了。
“?”我疑惑的回头,发现永山樱和池上辉并没有跟着进入医务室。
“怎么了?”她脑袋一偏,好奇的问道。
“医务室老师呢?”此时医务室里只有我和宫岛铃二人。
“去吃午饭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你知道的啦。”
“低血糖?”
“嗯嗯。”说着,她从病床旁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包甜甜圈扔给我。
“没吃早饭?”
“不是……就是今天早上有点太勉强自己了。”
“因为中午的对抗赛?”
“嗯……”她点点头。
我坐到她病床旁的位置上。
沉默片刻之后,她再度开口:
“那天你走的好早哦。”
“那天?哦,抱歉。那天我和人有约。”
“女生?”
“嗯。”
“怪不得。”她又拿出一包甜甜圈。没打开,只是用双手捏住,似乎在和里面的气体角力。
“她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吗?”
“是我房东。”
她听罢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笑。
“房东?你现在在外面住吗?那房东是漂亮的大姐姐吗?”
“当然。”
“哼!你以前就是这样,看见漂亮大姐姐就走不动道了,重色轻……”
外面轰鸣的雷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看向紧闭的蓝色窗帘。
“音回,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我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看雨。”她抬头看向身边拉着窗帘的我。
“是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看雨。”我补充到。
“嘿嘿。”她终于撕开那包甜甜圈,轻轻咬了一口。
“你那天和那个漂亮房东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约着看电影啊。”
“真的假的?”
她扯住我的衣角。
“什么电影啊,我周末也去看。”
“虎豹小霸王。”
“嗯?是不是那个,那个……”她双眼一亮,开始试着找到调子。
几次哼唱之后,她缓缓开口:
“Rain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
“And just like
the guy whose feet are too big for his bed~”
“呀,真想出去淋雨呢。”唱了两句之后,她看着窗外的骤雨发出感叹。
“你也看过?”
“什么叫我也看过啊,当初不就是我爸爸带着我们俩看的吗?你后来还看睡着了呢。”
有这回事儿吗?我惊讶于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所以你们不是在电影院看的喽?”
“阿姨家有台挺大的4K电视。”
“阿姨?”
“她其实挺年轻的,但她让我叫她阿姨。”
“这样啊……”她吃完了甜甜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侧过头看向窗外。
“音回。你还没告诉我呢。”
“嗯?”
“你怎么来了?”
“永山樱他们叫我来的。”
“啊……果然……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呢。”她默默看着窗外的雨,声音小的我几乎无法听清。
“他们真的很关心你。”
“嗯,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看得出来。”我点点头。
目光从雨幕移向自己不知何时交错在一起的十指。
宫岛铃想了很久之后缓缓开口:
“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一开始啊,他们……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哦?”老实说,我觉得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么的好相处。
“樱她,她一开始不愿意和任何人相处。对了音回,你看过《玫瑰边的洋伞》系列吗?”说到这里,她双眉轻轻挑起,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我看着一时恍惚,仿佛时光流转,我们又一次回到过去。但,我没有让这种感觉停留太久:
“那套推理小说?”
“那是樱的父亲写的书。”
“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以她为原型……那个女主角……她聪明,漂亮,有点任性,就和樱一样。”宫岛铃说着笑了笑。
“她总能在侦探陷入思维困境的时候给侦探灵感,总能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将最关键的线索带到侦探面前。”
“可是,初中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有两年没有再写新书了。”
“所以你想办法解开了她的心结,然后她就成为了朋友?”
“哪有这么简单啊。我只是知道了她为什么会那样,她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总是要和书里的那个角色比较,书里的孩子是个有点孤僻的女孩,她就也要故意远离大家,书里的孩子梳着双马尾,她就也……”宫岛铃注意到我忍不住露出的笑容。
“不要这样啦~”
“抱歉,只是,真的很难想象。”
“双马尾的樱也很好看哦。”
“所以是谁最后让樱放弃双马尾的呢?”
“是池上同学和……阿淳。”她抓了抓自己柔顺的头发,似乎是有些尴尬。
“那么池上辉同学应该也有这么一段喽。”我没让这种氛围持续下去,接着她的话问道,语气轻松。
“池上同学他啊,他一开始可调皮了。对了对了,音回,你还记得小学的时候,班里那个小夫吗?”
那是小学时班里最飞扬跋扈的有钱人家的小孩。总是在教室里拿着最新的玩具耀武扬威,靠着零食、游戏机和宝可梦卡牌招集起一堆簇拥。他曾经和我与宫岛铃发生过冲突,最后当然是以我们俩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那时我们将他比作《哆啦A梦》里的小夫,但这个称呼也仅限于我俩。
见我点头,她笑着继续说道:
“池上同学就像是十几倍的小夫。”
“这么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那个时候他觉得什么东西都能靠钱解决,他给钱让别人帮他做作业,给钱让别人当他小弟,甚至还给钱让别的女孩子做他女朋友。”
“这都可以吗?”
“这个是最过分的。我们班的班长家里条件不好,他知道之后,一开始假惺惺的说要花钱请她辅导功课,然后又让她帮忙做作业,最后就……很坏吧,那个时候的他。”
“看不出来。”至少直到现在,池上辉还没提出要给我钱。
“所以,他也是有什么家庭原因吗?”
“其实就和小夫一样啦,父母只管给钱,没时间陪他。喂,音回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什么对付小夫的吗?”
“我们玩最便宜最普通的玩具,但是比谁都要玩的开心。”
“接着同学们开始和我们一起……”宫岛铃笑着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真好啊……那个时候我们……”
“……”
当那短暂的时光逆流结束之后,我们陷入沉默。窗外的雨声变得格外清晰。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我轻轻靠在椅背上。
“音回?”她被我的话惊到,转头看向我。
“我毕竟是文学部的嘛。”我毫不犹豫的直直看向宫岛铃的双眼。
我们四目相对,这时,宫岛铃身后的窗外再次划下一道闪电,接着雷鸣大作。
我带着笑容,仍旧看着她。直到她双颊的红晕一点点消失。
我不知道她能否看见我眼中那道惨白的电光,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和永山樱一样看出我笑容中的虚伪,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她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那种暧昧。
然后她也笑了。对着我点了点头。
“谢谢你,音回。”
回到文学部的部活室,四宫满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翻动书页。仍旧是那本厚厚的作者名为托马斯·品钦的书。
“现在你觉得这书好看吗?”
“一如既往的难看。不过……”他轻轻喝了口茶。
“也不是那么无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