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雨可能就是这般琢磨不透。
当我收到清岚香阿姨答复的消息时外面再次传来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我终于说服了阿姨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她最终回应说拿到工资之后加倍补偿。租房合同上当然不可能包含要给我做便当这一条,但不知道为什么,香阿姨却很认真的将之视为了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
将line关闭。
落雨的声音渐渐变大,卧室的窗帘被吹起。我这才想起卧室的窗户还没关。
将手机丢在一边,我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窗边。
拉开窗帘。我看见外面苍白路灯照耀下的自动贩卖机。不断泼洒在上面的雨水溅出一层单薄的水罩。
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拿起手机。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打开了通话记录。
那个号码我记得。咚咚,咚咚——我伸出食指轻轻戳到自己的胸口。
咚咚,咚咚。
手机屏幕熄灭。靠着床头板的我扬起脑袋,深深的吸了口气。
指间的心跳慢慢平复。
我将手机屏幕解锁,迅速的删掉了今天下午的通话记录。
第二天,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正午,艳阳高挂,阳光普照。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路走回教学楼里才把怀中的面包炒面拿出来。
就这样,我一边吃着手中的面包炒面一边向着文学部部活室走去。
“樱门同学?”班长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去看她时,又轻巧的蹦跶到了我跟前。
“今天没带便当吗?”她看向我手里吃到一半的面包炒面。
“听小田说学校的面包炒面特别好吃,所以想来试试,况且,这几天要是都在部活室吃便当,书上都该有味儿了。”
“嗯?”班长有些疑惑。
“哦,现在文学部部活室基本上成了我和四宫的休息室了。吃完便当,我俩就在那儿喝点茶,看会儿书。”
“你们到挺会享受的。”
“班长你要来吗?我们部空位还挺多的。”
“你呀……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小满的事情。”
“小满?四宫满?”
“嘿嘿,小满之前一直不让我和其他人说,但是现在我们在吵架嘛。我就偷偷告诉你。”
“嗯?”
“我和小满啊,是青,梅,竹,马,哦。”
“原来如此啊。”
“音回同学果然一点都不惊讶。”
“看得出你俩关系不一般。”
“真的有这么明显的吗?”
“至少我是这么看的。当然,我并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看出来,但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对人际关系有多敏锐的人,所以……你有和你男朋友说过吗?”
“当初就是答应我不会欺负小满我才和他交往的嘛。哦,你不要误会啊,我也挺喜欢他的,他对我也一直都很好。做他的女朋友,我感到很幸福。”
“那四宫满呢?”
“嗯?”她一脸天真的看着我,十分勉强的装着傻。然后,一秒,两秒,她决定认输。
“樱门同学真是一点台阶都不给别人留呢。”
“所以说你是知道的咯。”
“知道又怎么样嘛。”她叹了口气。
“本来我想着,呀,这么多年了,我们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就慢慢等吧,从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樱门同学。”她上半身向前一倾,抬头看向我。
“你觉得我好看吗?”
两股鞭子垂到肩膀上,额上的头发一分为三刚好露出秀美的眉毛。一双大眼睛映着灿烂的阳光,圆润的恰到好处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两个小小的酒窝浮现在带着些许红晕的脸颊两旁。
“挺好看的。”我如实回答。
“嘿嘿。谢谢你,樱门同学。”说完她直起身子,我俩一起走过拐角,向楼上走去。
“从小到大,有很多男孩子找我,希望我当他们的女朋友,当然,很多人都很没劲啦,找我的理由就是只是因为觉得我好看。不过呢,也有很多男孩……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他们的感情也很真诚。可那个时候我想啊,我身边有小满了,我不可能因为和他们成了男女朋友就不和小满一起玩了啊。所以就把他们都拒绝了。但是,你知道吗樱门同学,喜欢我之类的话,小满他……一次也没有和我说过哦……”
她突然别过脸,用手捏住鼻子。
“我其实我也是可以……我以为我可以等更久更久的……”
“……”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一旁的班长。
“谢谢……樱门同学。”
“那个,小满他……你能多容忍他一下好么?”
“我可是很佩服四宫同学的哦,当然,不是在恋爱方面。”
“是吗?”正擦拭眼泪的她听到我的后半段话破涕为笑。
恢复过来的她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和我对视,于是看向窗外。
“嗯?小田同学?”她突然说道。我也跟着看过去,发现了食堂门口提着好几份面包炒面的小田。他出了食堂向着我们所在的教学楼的相反方向,也就是通向学校喷泉广场的位置跑去。
班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樱门同学,我下去看一看。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有,谢谢你的纸巾。”
“……”我对着班长点点头。她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看着班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后,我继续向前,一路走到文学部部活室。
推开门,四宫满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原来的那本书。永山樱依旧不在。
“真是没想到你会主动过来。”四宫满看出我正纠缠在各种事情里,带着点奚落的口气说道。
我听出了他的心底话:“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躲到了这里。”
抽出昨天没能看成书,我坐回到位子里。
这是本诗集,我读的并不太明了,粗略看完后,我来到部长办公桌后的窗户旁。
窗外,四五个人正聚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小花园中。
位于那几人中央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男生穿着绿黑条纹外套,满脸浓妆。他五官突出相貌俊朗,但实在是不太像那个他要cos的动漫人物。要不是那一身衣服和背在背后的木柜,我估计都认不出来。
而女孩则更敷衍了,只是换了衣服,发型则和那角色大相径庭。不过她长相甜美,我现象了一下她留一头乌黑长发的样子,配合现在的衣服,反倒比她旁边的男生更像一些。
而小田正拿着反光板,被举着单反的男生吆五喝六的走来走去,一旁一个带着圆眼镜的女生坐在角落捧着一堆布料熟练的穿针引线,举着闪光灯的女孩则看似非常无聊的站在摄影师身边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田。
“小田今天怎么没来?”我明知故问道。
得知四宫满已经和小田和好后,我再度看向楼下的那群人。显然,班长并没有真正的解决问题。而四宫满也是一样。
如果是过去的我和宫岛铃,会用什么方式弥平两方的鸿沟呢。
我们其实解决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三年级末尾的暑假时光似乎令班里的男孩和女孩们有了某种心理上的成长。四年级开学之后,男女双方便以一种奇妙的默契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上课时,男女同桌严守着课桌中间由粉笔画作的护城河。
下课后,女孩们聚在一起聊综艺偶像,聊当红歌星,聊热播电视剧。男孩们则捧着泳装少女做封面的漫画杂志,聊着特摄,机器人动画,电子游戏,成人录像和每周木曜日隔壁大叔扎好后丢在家门口的色情杂志。
而一直就在一起的我和铃,变成了班里的两个过时之人。不知为何如此,也完全不明所以。
“我觉得不能这样!”铃说。
“音回,你想个主意吧。要不,我们俩以后都不能一起玩了。”
我抱着胳膊,噘着嘴,想了半天之后,低头看向铃。
“这样吧。”那时的我带着一脸坏笑的说道。
一周之后,对各种杰尼斯成员如数家珍,将热播浪漫爱情喜剧讲的头头是道的我成为了女孩子群体里的唯一一个男生。而铃则靠着我珍藏的热血漫画,骑士腰带,奥特曼变身器,战队机器人,一下子俘获了班里的男生们。
没过多久,我们俩都成为了掌握彼此小团体话语权的人。
然后,当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聊到了一起。她问我看了最新一集电视剧没有,我问她新一期的jump买了吗?
大家一开始是疑惑。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我俩,仿佛男生和女生聊天成了很自然的一件事。
“你们两个啊。”而当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班里水火不容的氛围已然被我们消解,他们只能即无奈又想笑的指责身为叛徒的我俩。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也笑了。
当时的一切都好简单,无论是彼此对立,还是最终和好,背后都没有什么复杂的,令人不愉快的情感。
这时我看向四宫满。那个我们班阿宅中的领袖人物。
又想到班长和棒球部。代表着班里现充团体的他们俩。
无奈的摇摇头。
“干嘛?”注意到我的目光,四宫满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
如果你能不那么闷骚,说不准事情会好很多。我心想。
从窗边离开,来到圆桌前,将椅子摆整齐。
“我先回教室了。”
“哦。”四宫满望了我一眼后再度翻开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