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曾因为追赶步伐匆匆的母亲而不小心在楼梯上磕到额头。
当母亲走到楼梯拐角时才意识到我已经被她远远的甩下。我还记得她双目通红的从楼梯上方俯视我,见我倒在楼道上,她双手捂住脸,几欲哭泣,可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流不下来。她匆匆走下楼,一把抱住小小的我,像是害怕我也离她而去一般,紧紧的抱住我。
那之后过了多久呢?记忆中时间的流逝是如此暧昧,我总觉得应该是很久很久,可理智又告诉我,那让我记忆犹新的温柔只能用片刻来形容。那之后她的一只手仍旧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而另一只手却颤抖着抚上我被磕到的额头。
“疼么?”她问道。
“不疼。一点也不疼。”
我以为这是母亲想听到的答案,可她却因为这个答案再一次抱住我,而这一次她终于哭了起来。
我不想让母亲哭泣,但那时的我却意外的感到很幸福。
也许终究还是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是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
也许当时,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抽动的眉毛和这份我永远藏在心底的记忆混杂在了一起。
竟成了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弱点。
“音回你真是没变呢?”
“嗯?”
“每次你想骗我的时候,左边的眉毛都会动一下。”
如果不是那天宫岛铃对我说的这句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我有这样的习惯。
可能我并不想我想象的那般了解我自己。
几乎崩溃的她说,我在撒谎。当我真心诚意的说出我会永远爱她时,她却如此笃定的告诉我——我在撒谎。我真的在撒谎吗?难道,就连我自己都被我内心深处的谎言所欺骗了,然后又被我那糟糕的习惯所背叛了吗?
许久不见的铃说,我一点都没变。也许她这句话并非只是出于一种盲目的怀念,也许我内心里确有着什么从始至终未曾改变的存在?又或许,过去的我并没有如今回想起的那般美好,或许,铃早已见识过我内心深处那阴郁的部分……
周一,文学部部活室。相互认识并达成合作的四人坐到了一起。
“如果铃来了,你要怎么办?她可以看出你在撒谎的。那天,她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早川雪淡淡的分析到。
“真遗憾啊,我觉得我那天表现的还挺好的。”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撒不撒谎的。”永山樱有些不解,她显然不像早川雪那样在意我,对那天的事情——那天宫岛铃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我的最大弱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川同学的意思是宫岛铃她足够了解我,所以能轻易的看出我在撒谎。”
“你这家伙少敷衍我。雪,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什么叫铃可以看出她在撒谎。”
永山樱说完,早川雪默默看向我,我则对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樱。这是音回的隐私。”
“唔……”
永山樱有些挫败地怔住,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得再次开口:
“那先不说这个!既然铃已经看出来了,那她那天为什么……”话说到这里,她想到什么似得闭上了嘴。
那天,永山樱安慰宫岛铃说:“铃,你还没有发现吗?他那根本就不是喜欢你。”而那时的铃其实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可这样的话,那天她为什么会如此悲伤的哭泣呢?既然知道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出自内心,她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呢?
永山樱不愿再说下去,我也不愿再想下去……
对事情前因后果并不了解的四宫满正拿着本说默默的翻着,听到我们的这段聊天,轻笑了声,看了我一眼。
“怎么?”我有点担心就连这家伙都看出来了,于是开口问道。
“你身上的纠葛还真不少。”他说完,翻开书的下一页,接着看了起来。
“啊……确实是……”我自嘲的笑了。
“那如果她来这里了,你要怎么办?”不知早川雪是早已对那天发生的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断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多想,见我们都没再说话,她便再次说回正事。
“实话实说。说我想回到过去,说我想回到过去和她在一起做那些事情的日子……”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没有半分虚假。
周二,仍旧是部活室。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宫岛铃也如计划的那般来到这里。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本间优子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见满面通红的宫岛铃。
“铃!你,来了,怎么,你来了……”她猛地起身。
“优子?”
突然到来的宫岛铃让本间优子吓了一跳,而突然出现在文学部的本间优子似乎反而让宫岛铃冷静了一些。
“你果然还是来了啊。铃。”我侧过头看向她。
“铃,你不会真的要加入这个什么文学部吧!没了你,以后我们篮球部绝对会完蛋的,真的会完蛋的……”
宫岛铃深吸了口气,脸上赤潮褪去,似乎完全冷静了下来。
“优子……篮球部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可是,可是,要是就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怎么可能……”
“优子,你其实是很想做好吧。”
“可我不行啊,我就是不行啊,我这个样子,做什么都会搞砸的。我们篮球部,没有你真的是不行的。”
“放心吧,放心吧,就算我一个人做不到……”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将目光从本间优子那儿移开,看向我。
“音回同学,我……不是因为你说的理由才来的。而且,你也不是因为你说的理由才做那些事情的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话……”
“音回!你……你能不能不要再撒这种让我伤心的谎了……”
她说完紧紧闭起嘴唇,头垂向一边。许久后,才再度开口到:
“……音回同学。我,想委托你们文学部一件事情。”
“我……有一个烦恼想让你们帮忙解决。”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接着长长的吐了出来,又缓缓的抬头,睁开双眼,看向我。
此时的她,不再犹豫,不再迷茫,不再悲伤。
她看着我,让我想起过去那个对我说“音回,你想个主意吧。”的宫岛铃的模样。
“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顺利退出篮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