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逃避不可耻,但无用啊。当扛着黑色布包从不远处小巷里昂首走出的十字院诗哀俯视向坡道下的我时,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你不会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吧。”她说完,扯着布包上的绳子用力向前一拽,布包被丢到地上,滚了几圈,散开,两柄剑道练习用的竹刀从里面滚了出来,她一甩头发,抬脚踩在其中一柄上。
“抱歉,如果我白天的道歉还不能让同学你满意,那我……”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表演,你知道,这是没意义的。”她收腿,黑色运动鞋鞋底的摩擦力将竹刀带起,鞋子再次往前一勾,一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竹刀就这样被踢到到半空,十字院诗哀右手似乎只是轻轻抬起,便凌空将竹刀抓在手中。同时她脚下轻轻一踢,另外一根竹刀便这样顺着坡道滚到我的面前。
“我也不需要你做其他什么事情。”
“我很忙,不想再和你再有什么纠葛。”
“和我打一架。我们之间就算了结。”
“……”我盯着地上的竹刀看了一会儿,还是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那之后,你也不会再去找我的委托人?”
“我为什么要去找一个都不敢自己下场的胆小鬼。我说了,我很忙的。”
“原来我费尽心思的威胁其实是多此一举。”我笑了笑,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对我自己说还是对十字院诗哀说。
“你对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多此一举。”
“如果我打赢了呢?”
“……”她突然沉默了。
接着,十字院诗哀噗嗤一笑。那样子并非故意做出的嘲讽的笑,而是真的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发出的笑。看起来竟意外的有几分天真活泼,在那样一张足以用美艳形容的精致脸颊上,突然绽放出的如此青春少女的一面竟令我看的也有几分悸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个小流氓一样将竹刀扛在肩膀上的高挑少女笑得弯下腰,好半天之后才再次看向我。
“挺好的。”
“挺好的啊。樱门音回。光凭你这句话,我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那能不打吗?”
“当然不可以。”说完,她再度恢复往日那般盛气凌人的表情。肩上的竹刀也被放下,直直的指向我。
“别指望我留手。现在没有护具,你就尽量努力别让我打的太惨吧。”
“好的。”
打一开始就没指望她能改变心意的我早已做好准备。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很糟糕,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结堵塞在某个地方,无处发泄也无法摆脱。而我,甚至没法用一种负面情绪去将这种郁结表现出来,我感受不到厌恶或是烦躁,我平静的恼怒于无法恼怒起来的我……和十字院诗哀打上这么一场架可能恰恰也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
“来吧。十字院同学。”我抬起头,和已然逼近的她四目相对。
而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直直的朝我劈来……
所谓的道歉发生在中午,地点是文学部部活室。
主演是我。
编剧是我,永山樱,以及早川雪。
观众有宫岛铃,池上辉,高岳淳,以及从结果看来并没有买账的十字院诗哀。
表面上是道歉,其实是用另一套说辞稍微将我洗的白了一些。这并不是上面难事,宫岛铃很早就看出我没有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而作为早川雪的朋友,其他人自然也更愿意相信早川雪和我并没有发生什么。
威胁永山樱这一点没什么可回避的,本来也就是我计划里的一环,所以我直截了当的说明了之后,非常真诚的对永山樱鞠躬道歉,她倒也算配合,头一仰,说:
“哼……我,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之前,铃的事情你也确实有帮忙,而且,现在铃看上去确实好了不少,就……大人有大量的饶了你这家伙吧。”
而早川雪的事情就稍微需要做一些改动,从她偷听我威胁永山樱,一直到跟到我家的部分都没什么,但和我见面之后的一切都需要作出完全的改动。因为她是基于信任我,认为我作出那些事情另有原因才会来见我,一旦这一点暴露,那我们所想隐瞒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而这个计划的核心,宫岛铃并非是被拯救者,而是拯救者这一点,便会随之破灭。
所以,经过周一的会议,我们编造了一个新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由在场的早川雪以她一以贯之的平淡语气讲了出来——
早川雪不想让永山樱就这样被我威胁,于是一路跟到我家,并试图以自己为诱饵,通过录音抓住我的把柄,到最后甚至主动将我扑到,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她的录音笔,反客为主,就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雪,我说你啊。”池上辉皱着眉头听完,有些无奈的敲了敲早川雪的头。
“……”早川雪脑袋垂下,表现出正在反省的模样。
“当然,那之后再让早川同学做我的女朋友还是我的不对……”我干巴巴的说到。
“对不起,早川雪同学。我之后会告诉别人,是你甩了我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在和早川雪确认关系后对其他人说起过,估计除了眼前的这几位之外,没什么人知道早川雪曾经和我交往过,我这么说是想干脆的趁这个机会彻底和她撇清关系。
“……”垂着头的早川雪仍旧沉默着,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别做出什么任性的举动,希望她就这样像是还处于被我伤害了的状态就好。
可她还是抬起了低垂的头,一双雪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了过来。
“现在的你,我觉得没有问题。”
对于其他人来说,现在的我指的是在宫岛铃帮助下渐渐回归初心的我。而早川雪什么都知道,她看着我说出那句话,所指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现在的我。如十字院诗哀所说的,即将坠入深渊的我。
而这时,永山樱也看向我。
而我则回避了她们的目光,以这种方式给出我的答案。
“嗯?雪,你的意思是说?”池上辉感到有些意外。
“……”我抬眼,发现她仍旧盯着我,于是我只得轻轻摇头,借此说明,现在不是早川雪任性的时候,她轻轻咬住下嘴唇,又坚持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再次将头低下。
最后,是十字院诗哀的事情,她的事说实话,纯属意外,并且在上周五的晚上,事情已经被揭露的八九不离十,而宫岛铃又告诉我,她已经“解决了”十字院诗哀的事情,所以我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有道歉而已。
十字院诗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她带着微笑,脑袋仰着,对于一切话语,仅仅是以点头作为回应……
直到这个时候。
啪!
我下意识的抬手,将十字院诗哀迎面打来的竹刀架住。
她这一击毫不留力,虽然我成功防住,但拿着竹刀的手已被震得发麻。可以想象,如果这一击直接打在我的头上,会有多么可怕。
剑道这方面,我一定是没法赢过她的。
所以我干脆松开了手,迅速偏转身形。
竹刀落地,十字院诗哀瞬间失去重心。
剑道,只是我在练习合气道的时候顺带着学的。
既然现在是打架而非剑道对决。我自然是要用我最熟练的技巧来应对。
我抬手,一把握住十字院诗哀握着竹刀的腕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