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的阳光格外耀眼。商业街的天空被一顶顶颜色鲜艳的遮阳伞遮掩,偶尔射到身上的灿烂阳光带着明显的温度,让人有种仿佛是来到初夏的错觉。
“真是个适合约会的天气。”我点了杯时兴的珍珠奶茶,有模有样的摇晃均匀之后看了眼有些吓人的吸管,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去。永山樱盯着我,切的笑了一声。
“没喝过?”
“嗯。”我终于狠下心,如同手拿匕首的刺客一般我握着吸管狠狠的扎向奶茶。锋利的吸管在光滑的塑封杯面折了一角,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泛白的凹陷。
“你这是在搞笑?”
“嗯?今天天气不好吗?”
“我不是说约会,我是说奶茶……哎,我说,樱门音回,你该不会是在逞强吧。”她抬手掩住笑容。
“我……”我无言以对,默默将吸管前端捋直,找准角度。
“别紧张。”永山樱转而将手扶在半边脸颊上,就这样轻轻将头撑着,带着笑意,双眼盯着准备插入吸管的我。
“这没有什么紧张的必要吧。”我叹了口气。
打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位永山樱部长就一直试图在气势上压过我一头,在文学部抬出宫岛铃和我那场失败的告白,在第一次看乐队演出时率先一步说出文学部的事情,时不时对我来一句挖苦或嘲讽……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些挑衅对我来说都无足轻重,在那之后我更是以宫岛铃作为威胁,让她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所以她现在找机会赢一局回来,我也很能理解。
“我一直不太明白,部长你似乎打一开始对我就没什么好印象。是我无意做了什么让部长你不愉快的事情吗?”
我一边很轻松的说着一边将吸管举至半空。
“……”永山樱仍旧带着笑意看我,没说话,就等我把吸管**奶茶里。
我苦笑摇头,手起管落的瞬间,砰的一声,握着吸管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吸管探出拳头的前段被压在拳下,当我将拳头抬起时,这只吸管已经彻底失去活力。
终于得逞一次的永山樱摇着我的那杯珍珠奶茶,十分得意的看着我。
“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可爱的一面。”她撕开了自己吸管的塑封袋,熟稔而干脆的将吸管**封装好了的珍珠奶茶里。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自然而然,轻而易举,完全不需要任何技巧。
“喏。”她将奶茶放在我的面前。
“谢谢。”我老老实实的拿起,低头道了声谢。
“哼。”她直接撕开柠檬茶的塑封,沿着杯子边沿喝了一口。
“我先说好啊,我们不是在约会。”
“和你交往之后,我也不会和你约会的。你想都不要想!”
“我们只是形式上交往,只要雪对你彻底死心,我们就分手。”
“当然。”
“还有,你之前提到四宫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先确认一下。所以现在我和部长已经开始在形式上交往了吧。”
“你……你这家伙就这么敷衍的吗?”
“……嗯,也是,形式上交往也得走个形式。”我放下奶茶,煞有介事的站起身。
“永山樱同学,虽然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但是出于我俩共同的目的,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说完,我庄重的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啧……你知道吗樱门音回,从小到大追过我的人不少,你这样把我追到手的,从来没有过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原来我还是这么独一无二的存在吗?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我答应你你就该受宠若惊了!”
“那……”
“行,我答应你了。你坐下吧别演了,尬死了都。”
“好了,现在你满意了,说吧,四宫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他拿部长你打了个赌。”
“哈?”
“如果我成功追到部长,他就答应我做一件事情。今天刚好是赌注的最后一天。”
我拿起手机,拨通四宫满的电话号码。
“那么,永山樱部长,就拜托你替我和四宫满同学说明了。”我将手机递给她。
“你这家伙——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她攥起拳头,狠狠的捶桌怒吼。
“……反正部长现在已经和我交往了,到时候也会和早川雪他们说明,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和你交往了我就要配合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吗?你甭想!”
“哎……这样也行吧。”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耳边。
“听到了吗?四宫同学。”其实我将手机递过去的时候,四宫满便已经接通了电话,我稍微引导了一下永山樱便自己承认了她现在正在和我交往。
“你真够可以的。”
“所以如何啊?四宫同学。”
“喂,你这家伙。”永山樱还在气头上,见我此时的举动似乎终于有些反应过来。
“不可原谅,你这家伙!狡猾!无耻!”终于明白自己被我算计了永山樱勃然大怒,对正和四宫满通着电话的我大骂一通。
“怎么?你把赌注告诉她了?”
“是在她答应之后告诉她的,没有作弊哦。”
“哈哈哈哈,怪不得她骂的这么厉害。可以啊,够可以的啊,音回。行,算你赢。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下周一再说。”
“行吧。那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
“下周一见。”
和四宫满聊完之后,永山樱也终于冷静下来。
“可恶。又被你这家伙算计了。”
“抱歉啊。部长。”
“哼!”她赌气的撇过脑袋,看向窗外,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柠檬茶,腮帮子都因此鼓了起来。
“所以把我算计了不说,你之后又准备算计你的好朋友吗?你可真够恶劣的。你到底想让四宫满干什么?”
“……”我含住吸管,奶茶裹着黑色的“珍珠”一起涌入口中,一阵香甜在味蕾绽放,我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这东西最近这么火热。
“部长你说的其实没错。”我将软糯的珍珠咽下,很认真的对永山樱部长说到。
“我下周一要对四宫满做的事情,可能确实很恶劣的。”
周一,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班主任非常不讲人情的将全班人留下,宣布了一件他早上忘了说的重要事情。
“相信大家都有听到消息,圣玛丽女子学院因为几年前小礼拜堂失火,之后修葺重建导致学校资金周转出现困难,所以最终决定并入我们东乡高中。下个学期开始,正式的交接,学院的同学们也会成为我们学校的学生。”
“但是呢,毕竟是那边是女校,我们这里是男女混校,环境上差别很大,因为担心一些同学难以适应。所以我们决定先让一部分自愿的一年生转过来,算是做试点教学,总结经验,分析利弊。”
“简单的说就是小白鼠喽。”某个现充组男生的起哄让班里传出一阵哄笑,午饭时间留堂本就让大家很不愉快,也就没打算给班主任什么脸面。
“啊……这个,也不能这么说。”班主任挠挠前额已经不剩多少的头发。
“总之,明天就会有新的同学来到我们班……班长。”
“是。”班长很认真的起身。
“那到时候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同学们认真对待。”
“知道了。恩……冈本老师,如果事情讲完了,能让同学们去吃饭了吗?”
“噢噢噢,这是最后一节课啊。啊,耽误大家吃饭了,快去吧,快去吧。”
抱怨声此起彼伏,班主任缩着身子离开,几个同学拔腿就向着食堂跑去,更多的人则长叹一声,将早已放在桌面的便当盒打开。
清岚香阿姨虽然已经开始正式的进行翻译工作,但今早她仍旧给我准备了便当。所以我照例提着便当盒,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一直来到楼顶。最后从楼梯间背侧的梯子一直爬到顶端。
今天气温再度下降,但天空仍旧晴朗。阳光虽然没有周日那样温暖,但撒在身上依旧让人感到很舒服。
很快将便当一扫而空之后,我伸了个懒腰,呈大字状躺了下来。等待着那个没有发生过的过去,在我一手的导演下发生在我的眼前。
遗憾的一点是现在,并没有那夏日独有的令人意乱情迷的燥热,但若非如此我也没法就这样躺在这阳光照耀下的楼顶,作为带着坏心眼的始作俑者看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有什么事情呀,要叫我到这种地方来。”
身下传来了班长的声音。
“干嘛啊,一脸严肃。是不是又惹祸了让我帮忙和伯母求情?”
她从楼梯间走了出来,时不时的回头望向那个始终沉默的人。
“好了,到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你不要再为了我和那家伙交往了。”
“……”班长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其实不喜欢那家伙吧,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
“过分——”班长迈开步子想要就这样离开。可四宫满却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你放开!放开我!”班长一下子将四宫满的手甩脱,身子重心偏离,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到铁丝护栏上。她看着四宫满,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悲伤。
“你不要和他交往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了……为什么现在才……”班长咬住嘴唇,闭上双眼,泪水自眼角汩汩流出。
“对不起……”四宫满低下头。
“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四宫满的告白换来的是两人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小满觉得我不喜欢他呢?”终于止住泪水的班长吸了吸鼻子,带着些许哭腔问道。
“小满你……总是这样呢,你总是把我想的很完美,觉得我不会做这个,不会做那个,觉得我不会和那样粗暴的人在一起,觉得我不会喜欢他……”说完,她低头抬手,掩住面部,好一会儿才又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
“可是呐,小满,我也是个普通女孩子哦,他呢,长得也很帅,胳膊很结实,身材也很好看,他那样认真的看着我,说喜欢我……我也是会动心的。”她通红的眼睛看向铁丝护栏之下的校园。
“小满,你知道吗?我只是个这样,很肤浅,很普通的女孩……和小满那些漫画书里的女孩子不一样呢。”她露出虚弱的笑容。
“小满,你还记得么?以前你带我看过一个动画片,讲一个女孩子,她的丈夫被红头发的主角杀掉,她想去找主角复仇,可是却发现主角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渐渐的,她也放弃了复仇,甚至还成了主角的妻子,我还记得在最后,她为了救主角被主角一刀劈开,她对主角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夫君’,小满,那个时候我问过你吧,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时她是在对谁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说对不起的呢?我还记得你对我说,就是因为琢磨不透,所以才迷人啊。”她低下头。
“那,我现在也想学着那动画片里的女孩子那样……这算不算是你们说的cosplay?我也不太懂啦,小满你的事情,我总是不太懂,总之……对不起,小满。”
从刚刚开始就紧握双拳一言不发的四宫满在听到班长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立马转身离开。
班长双腿一滑坐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脸终于还是尽情的哭了起来。
这是四宫满和班长的结局。和我想象之中与宫岛铃的结局如出一辙。
我默默叹了口气。并不是因为这个结局,而是想到作为班长,和四宫满的朋友,我真是太恶劣了。
待到班长离开,我才活动活动身子,从楼梯间顶跳了下来。
一路走回教室,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班长和四宫满。眼前的一幕却让我不由得停在教室门口。
教室中央的课桌四处散开,空出一大片来。
棒球部校服袖子的线崩了,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他弓腰站着,喘着粗气,嘴角带着血,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看着面前的四宫满和抱着他的班长。
四宫满的模样更难看,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打的没法睁开,嘴角和鼻子都有血迹,本就散乱的头发此时更加不堪。
两人就这样如两匹野兽一般带着十足的怒意对视了许久。
直到棒球部一咬牙,勉强的挤出一丝笑,竖起的眉毛舒展开,透露出一股子一种试图遮掩的悲伤,他的目光转向班长。
却对着四宫满说了句。
“你这小子,还是能出拳的嘛。”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小满。”
“……”四宫满偏过头,没再看棒球部。他将班长轻轻推开,狼狈的扶着椅子起身,从教室后门离开。
“小满!”班长追到门口,却突然停下。她看向了棒球部。
“……”两人对视良久,棒球部率先做出行动。
他脑袋一扬,身子挺直,双手负在身后。
“一直以来,谢谢关照。”说完,他对着班长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对不起……”身子还在微微发着抖的班长闭上眼,鞠躬还礼。
接着,她转过身,向着四宫满离开的方向奋力跑去。
之后,我从班里其他人那里得知了这场打斗的始末——四宫满刚回到教室,便一路来到棒球部的座位前,还没等棒球部做出反应,他就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朝着棒球部的脸颊打了一拳。
“你找死啊!”棒球部虽然右手的旧伤还未痊愈,但要对付一个瘦弱的死宅还是绰绰有余。他很快从那一拳中反应过来,一下子揪住四宫满的衣领,一把将他推开,桌椅四散,众人发出高呼。
可四宫满并没有因此退缩,他发了疯似的再度扑向棒球部,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
最终,当四宫满被棒球部抓着衣领提起,棒球部的拳头悬在半空之际,班长来到教室。
“小满!”她失声喊道。
棒球部的拳头因此停下,他看向急匆匆的推开同学试图赶过来的班长。头一低,眉头皱起,一咬牙,狠狠的朝着四宫满的脑袋来了一拳。
四宫满如一块破抹布一样被他打到地上,终于来到他们俩身边的班长一把将地上的四宫满抱住。
接着,便是我来到教室时看到的那一幕。
我就这样站在教室门口愣了好久好久,才在其他同学的提醒下走了进去,帮忙将打的一团乱的教室收拾整齐之后,我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感觉脑袋里空空的。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另一种结局。
原来,还能有这样一种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