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让我感到有些头痛的白川莉亚同学在不久之前来我们班大闹了一次,但不知是因为这提前一天的大闹的缘故,还是只是因为她运气不好。第二天,分到我们班的那位同学,并不是白川莉亚。这让我着实松了口气。
“怎么,樱门你的一生之敌没来让你感到很失望?”一位现充组的同学打趣道。
在白川莉亚出现之前,由于我刻意的在现充组和阿宅组采取一种平衡对待的态度,所以在大部分现充组的眼里,我是个有些清冷,有些有距离感的人。而白川莉亚的到来则将我苦心经营的这种距离感彻底破坏。
“哎,别提了。”我尴尬的含糊其辞。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圣玛丽女子学院的宫崎彩花。希望在接下来几年的校园生活里能和大家愉快相处。虽然我高中上的是女子学校,但其实初中是男女混校的,所以并不是很……很排斥男生,大家也不用和我太有距离感。”
宫崎彩花戴着圆眼镜,梳着两股麻花辫,身上穿着的校服和昨天白川莉亚是相同的制式,颇有昭和风格的深蓝水手服。她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眼,不知是不是眼睛的原因,远看十分的大,亮晶晶的,像是动画里走出来的女孩。现充组里的女孩们纷纷感叹“好可爱哦。”
虽然大多数时候,现充组的女生说出“好可爱哦”时,未见得她们感叹的对象真的有多可爱,这种感叹更多的是为了凸显发出感叹的人自己很可爱。不过这一次,她们感叹的到确实不假。宫崎彩花确实是一个可爱而大方的姑娘。
嗯——宫崎彩花。我再次在心里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那,大家鼓掌欢迎宫崎同学。”
因为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鼓掌都很热烈。
“那你宫崎同学,你就——坐在樱门同学的后面吧。”
“?”我感到有些疑惑,为什么是我?
班主任的语气轻松,似乎没有多考虑什么,只是做了个随意的安排。
“诶,樱门同学,你举一下手让宫崎同学认识认识。”
我反应过来,直接站起身,踮着脚左右张望的宫崎彩花看见我站起来,啊的一声笑着点点头,晃悠着身后的小书包,来到我面前。
“请多关照!”她低头行礼,身后的两股麻花辫像是小尾巴一般在半空荡了半圈。
“请……多关照。”我在现充组男生的人生威胁之中挤出笑容回了一礼。
大概是因为潜意识?昨天提前来闯来的白川莉亚让班主任下意识的把我和来自圣玛丽女子中学的同学们联系在了一起,而这种下意识的联系让他在无意识决定宫崎彩花的座位时选择了我?我得到了一个足以说服我自己的理由,心里着实舒坦了不少。
不过我也是清楚的。白川莉亚可不会因为仅仅是不和我一个班了而放弃这个她认定了的宿敌。
除了转学,和打断自己的胳膊或腿,我想不到任何逃避她的方法。我甚至怀疑,即使我打断了自己的胳膊或者腿,她也会作为宿敌缠着我,让我琢磨出一套断腿断脚的武技和她对打……
昨天琢磨永山白川老师的书琢磨到睡着,也许是因为充足的睡眠,也许是又有了目标,今天整个上午我都感到精力充沛。因此早就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白川莉亚的我趁着这股精神气还未散去,答应了她的决斗邀请。
于是在中午,我穿过操场,来到旧校舍。
“不会这几个月的怠惰让你忘记了怎么出拳吧,我的宿敌樱门音回哟。”旧校舍,柔道部的部员们鼻青脸肿的跪坐在道场一边。站在道场中央的白川莉亚穿着道服,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双手握拳,**的右足狠狠的踏在地板上,两臂拉开摆出架势,带着她那特有的少年气十足的声音对我说道。
“不过这也没事儿,求生本能会让你将一切都想起来的。”
什么没事儿啊!听了这种几乎是生命威胁的话,反倒更让人担心吧!我苦笑摇头,摆出许久都未曾摆出的架势。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白川莉亚同学。我在心里感叹。
这真是令人欣慰的事情。我想。
白川莉亚虽然是柔道部的部长,但她从未参与过任何段位评级,同时社团活动里也并不只是学习柔道。像我,比起柔道更擅长合气道,第一次击败她也是仗着她并不了解合气道而出奇制胜,而在那之后,她不仅将我视为了一生的宿敌同时还在和我之后的一场场打斗之中渐渐学会了合气道。
如果现在的我知道那一次的胜利最终会让这个女孩如此执拗的缠上我,我真不如干脆输了算了。不过转念一想,当时的我不完全不同于现在,即使被白川莉亚纠缠,即使和她打的遍体鳞伤也不会觉得厌烦,不会感到疲惫。因为当时我选择通过全身心投入校园生活的方式来逃避家庭带来的困顿,而作为她宿敌的那些日子对我来说确实相当充实,那个时候我的整个身心都放在了如何躲开她的那一拳,并接着朝那里攻击会给我带来更大的优势这些问题之上,直到毕业,我直到试图逃避的那些东西走向毁灭。
拳头带着一阵劲风袭来。仿佛打破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我看着白川莉亚紧皱的眉头下,带着笑意的双眼,仿佛属于我的那道时间之河从未流入那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那个拳脚相接的日子理所当然的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深吸一口气,我闪过了白川莉亚迎面打来的一拳。但她肯定为这一招留足了后手,我的躲闪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啪,刚刚准备收紧腹部肌肉时,她飞起一脚踢中我的腰。我的气息一时没能缓过来,猛地后退,咳了两声。
“变弱了呀。这可不行哦。”她没有给我喘息的时间,她从来的都不会给我喘息的时间。
看上去娇小的身子冲了过来,被腰带紧紧系住的貌似细小的腰部绽放出让人难以想象的爆发力,带着紧握的拳头从下至上,如朝着天空进发的火箭一般带着冲破天际的气势直直的朝着我的下巴打来。
“要紧牙啊!樱门音回!”
这次,似乎真的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我的手以一种我自己都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出现在白川莉亚的拳头之下。
砰。
我的上臂肌肉紧紧的收缩,用全部的力量接下了这一拳,下巴的骨头得以完整。
“我说吧。”她笑了。而这时我的生存本能再次告诉我,不妙,不妙,不妙。
我猛地退后,可一切都晚了。
那拳头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可为什么这么短的距离竟有如此的爆发力呢?
我左手捂着肚子,已经被打的发麻的右手非常勉强的抬起示意暂停,弯下腰,试图用大口大口的呼吸缓解腹部极大的不适感。
“嘿嘿,这是我最近学会的,叫寸拳。”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太——厉害了……”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的我苦笑着回答。
“别担心,我会教你的。”
“怎么样?今天还能继续吗?我可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哦。”
如果是平时的我,我会继续苦笑着对面前的女孩说:“饶了我吧。”
可很奇怪的是,我今天并不想让她饶过我。我还想继续。
“等我十分钟。”
“嘿嘿。好。不愧是我的一生之敌。”
她一下子走到我跟前,一把抱住我的肩膀。
“走,我们去隔壁茶道部喝点水,我给你讲讲寸拳。可厉害了,我跟你说……”
“那个,白川同学!”跪坐在道场边缘的队伍里,带头的那人直直起身,追着我和白川莉亚喊道。
“那,你能来我们柔道部吗?”
“哦!对了。”她眼睛一亮。
“樱门音回你是什么部的。”
“文学部。”
“那抱歉啦,部长同学。我决定加入文学部了。”
“文,文学部?可是你……哈?文学部?”
“白川同学,你加入文学部干什么?”我和柔道部部长同样的感到疑惑。
“要和你在一起啊。都不是一个班了,好歹在一个社团嘛。”
“……”我俩就这样丢下无语的柔道部部长,一路来到旧校舍的另一头。
打开一扇和式的活动木门,坐在一张古朴木矮桌边的四人齐齐的望向我和白川莉亚。
“啊,小莉亚。”一个胖胖的女同学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说道。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宿敌吗?”另一位说话的同学造型颇为独特,她前额的头发用发卷卷到脑袋上,露出又宽又亮额头,戴着圆眼镜,在屋外阳光的反射下看不清镜片后的脸。
“对的。我带他过来喝点茶,待会儿我们还要再打。”
“樱门音回是吗?”胖胖的同学对面,坐着一位留着寸头的男生,他相貌文静,很温柔的笑着对我说道。
“他就是那个樱门音回?”邻着男孩的女生长得颇为高大,她留着过长的黑发,苍白的脸被围在一直垂到腰际的黑发里,两只圆眼睛望向我,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哈,对啊,他就是樱门音回。原来你们认识吗?”白川莉亚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非常随意的拿了两个坐垫,一边喊着让让,让让,一边将坐垫放在几个同学让出的空位置上。
“原本只是一个拒绝了很多人告白,有些阴沉的残念系美男。后来因为和宫岛铃接触,情报有了更新,而现在,关于樱门音回同学,他应该是文学部的影之部长,同时和永山樱,早川雪,池上辉,高岳淳,十字院诗哀,以及石黑千纱这几位酸橙乐队的成员有着某种程度的关联。”长发女同学不带感情的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额,听不懂,好复杂的样子。”白川莉亚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樱门同学还请你不要介意,我们俩除了是茶道部的部员之外,同时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我是财会,她是……算是我们会长一时中二设立的职务吧,叫情报部部长。”
“情报很重要的。山田大和同学。”
“啊,抱歉,重要是重要,但确实很中二啊。哈哈。”被叫做山田大和的寸头男生笑着挠挠脑袋对长发女生道。
“哦,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们。”胖胖的女生反应过来。
“哦哦哦,樱门音回,我来说我来说。她是茶道部部长,三年A班的——高木……志穗同学。”
“很高兴认识你,樱门学弟。”胖胖的学姐笑着低头。
“很高兴认识你。”
“她是……额……二年C班的大坪美奈!”
“大坪学姐好。”
“宿敌学弟你好。”即使在向笑着我点头示意的时候,那圆眼镜仍旧反射着光,依旧完全看不清脸。
“那,这个刚刚说了,是山田大和,好像是……额……二年几班来着?”
面对白川莉亚的提问,这位学生会的财务会计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对着我说道:
“我和美奈同学一样,来自二年C班,很高兴认识你,樱门音回同学。”
他伸出手和我握了握。
“最后,是和我们同一年级的,铛,铛,铛铛,一年C班的山村律子同学。”
看来一年C班的确实是怪人集中营啊。我想起那天去找石黑千纱的经历,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喝茶的同时白川莉亚除了和我讲解了寸拳的原理,还在我的提问之下告诉我,她是在寻找合适的道场时遇见茶道部的这群同学的。一开始他们试图帮她和柔道部的同学交涉,可最终被固执的柔道部部长强硬拒绝。按照山田大和的说法,大概是因为同样是作为运动类社团,柔道部一直被篮球,棒球,剑道这三大部压着,心中愤愤又无处发泄,遇到一些事情就格外敏感。
最后的解决方法我也能想象的到。
这位热血漫画入脑的白川莉亚同学,向来相信拳头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喝完茶,我们俩再次回到道场——只见十字院诗哀扛着竹刀站在道场中央,见我们来了,对着我俩昂首一笑。我感到有些不安。
“樱门音回,樱让你赶紧回文学部,有新的委托了。”
“嗯?委托?什么委托?很急吗?”白川莉亚看向我又看向十字院诗哀。
“急不急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立刻就得去。”
“同学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我们俩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这里打一场!”
虽然我很想说,你这家伙没什么立场说别人霸道吧,但接下来十字院诗哀的话则更让我心颤。
“有什么好打的,你的这位宿敌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而你,也可以是。”
糟了。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白川莉亚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冲向了道场正中的十字院诗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