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看电影吧。”
早川雪站在我和永山樱面前面无表情的下达完命令之后,她低下头,咔哧咔哧咬下一大口可乐饼。
“额……那我们去看电影呗?”
因为之前宫崎彩花的事情,永山樱和我的关系似乎再度变得恶劣起来。
不过不同于我们最早见面时的处处撩拨,也不同于被我威胁后的争锋相对,剑拔弩张,这一次,我俩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再像平时那样反唇相讥,也不再因我的一举一动发出轻蔑的鼻哼或是厌恶的啧嘴。
直到早川雪和石黑千纱来到我们俩面前。
“我和千纱在这里,你们可以去看电影。”咽下口中的可乐饼,收起鼓鼓的腮帮子,早川雪再度对我俩说道。
“怎么样?部长?”
“这两人在吵架。”石黑千纱转头对早川雪说到。
“没有!谁跟他吵……啧,走,我们去看电影。”永山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起身把我往外拉。
十分钟后,我俩按照地图来到旧校舍的老放映厅。
据说昭和时代,这里曾经作为小型电影院对外开放过,也算是为学校创收项目之一。后来学校改制,扩建,翻新,放映厅不仅维护麻烦,而且对教学用处不大,于是校方干脆将它废弃,双开的大门被锈蚀的铁链紧紧的锁住,窗户上贴满报纸,学生即没法进去,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久而久之成了东乡高中的一个校园传说。
而不同时代的学生对于紧锁的放映厅有着不同的想象。
譬如,有一个说法是,在几十年前,放映厅播放某个不知名的老电影时,一个女人从放映厅的房梁上落下,吊死在幕布前。那之后,无论播放什么电影,总会有一个吊死的影子出现在荧幕中央。那个女人曾经是个演员,那部正在放映的老电影是她出演的最后一部作品,那之后她因为和导演的情感纠葛被驱逐出电影行业,从此落魄,于是最终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
还譬如,说是在二战时期,研究脑科学的军方科学家将自己制作的电影胶片藏匿在放映机房。后来因为一次放映员的失误,将那用于脑科学试验的影片当成松本俊夫的电影放了出来,导致在场的所有观众精神崩溃,要么当场自杀,要么被发现不久之后死在家中。
神木学长把那些关于放映厅的校园传说,以及校园传说背后的真相,结合整个东乡高中的发展变迁,拍成一部名为《东乡岁月》的电影。
后来这部电影在日本学生电影赏中获得三等奖,这是一直以体育类社团扬名的东乡高中十多年来第一次得到文化类奖项,这为电影部争取到了放映厅的使用权。
于是锈蚀的锁链被断线钳截断,贴在窗户上的发黄报纸被撕下。电影部的部员们花了整整一个春假的时间将整个影院打扫到能够使用的程度。
现在,衣着光鲜的年轻学生,热热闹闹的一家三口,四处张望并感叹物是人非的毕业OB,不知是学生还是校外人员的亲密情侣,所有人都说说笑笑的穿过这老旧的走廊,来到这个曾一度充满尸体,凶杀,阴谋,灵异传闻的放映厅前。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电影部的同学们。
“这一场还有十分钟放映结束,可以先去隔壁茶道部的茶室稍作休憩。”一位哥特风格扮相的女生坐在放映厅门口,面前的课桌上放着一沓电影票。每次有人买票时她都会用手机确认下一场的放映时间,然后提醒买票者还要等多久。
她旁边则是和坐着的她一般高的电影宣传画——拿着棒球棒的男孩和女孩背靠背着迎战向他们扑来的尸潮。那是一幅颇有复古感的油画,色彩鲜艳,厚重,人物写实,同时带着点诡异感。
“去喝茶吗?部长。”我看了眼永山樱,试探着问道。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我叹了口气,跟着永山樱来到人不多的角落。
我俩靠着在墙边,她低头看着手机,我仰头看着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众人。
十分钟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哥特风格的电影部女同学嘹亮的声音响起。
“下一场电影就要开始啦,请买了票的到我这里排队,依次进入。”
放映厅的门应声打开,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
“诶,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人啊,超能力者?”我听到个女生这样询问自己身旁的男生。
“明显是神吧。”男生自信的回答道。
“诶?”女生朝着男生那边伸长脖子,显然这个男生如此自信的答案让她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什么神啊,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们看的是同一部电影嘛。”说道后面,她的语气近乎抱怨,而男生则露出狡猾的笑容。
“恋爱之神啊。”男生迅速低下头,刚回答完便轻轻凑到女生脸庞,亲了她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女生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着她的脸刷的红了。
“讨厌!讨厌!”落后男生一步的她追了上去,抬起双臂用小拳头无力的敲打男生的背。
“恶。”见到此情此景的永山樱毫不掩饰的发出厌恶的声音。
“如果现在和部长交往的是池上辉同学,部长难道不想和他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不是厌恶他们,而是厌恶看着他们的你。”
“这样啊。”
“还有,你这家伙的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对我说教吧。”
“……好像是这样的。抱歉。”
“哼。也没什么,反正我们……”
“只是形式上的情侣。”我替她回答道。
“只是形式上的情侣。”她自己补充道。
说完,我们来到检票口前,一言不发的掏出电影票,同时交给那位哥特风女生。
“樱门同学,你终于来啦,欢迎啊。”没想到那人竟认出了我。
“电影部的同学记性都这么好啊。”我有些尴尬的回答到。
“哈哈,樱门同学和早川同学可是我们电影部的大救星,而且,又是腹黑风帅哥和三无美少女,怎么会忘记呢。”
“腹黑风……”我有些残念的重复道,这时我才发现,永山樱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走进放映厅,我发现她已经坐到了一男一女的中间。
一鼓愧疚感涌上心头。我抓抓头发,想了想,走到她的旁边。
“部长的票是在这个位置吗?”
“轮不到你这家伙来管。”她白了我一眼,偏过头看向另一边。
“……同学,请问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于是我低头对着她旁边的女生说道。
“啊这个……”我突然的搭话让女生的脸一下红了。
“抱歉,我问的有些突然,让你感到有些为难了。”
“啊——没有没有没有。”女生连忙摆手。
“换位子是吧,嗯嗯嗯,可以的,没问题。”
“非常感谢。”我双手拿着电影票,弯腰递给了她。
“这么好的位置……我谢谢同学你还来不及呢。”女生接过电影票,起身让出位置,这时永山樱仍旧别着脑袋,回避着我。
“加油哦,小同学。”女生走之前,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眨巴眼睛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樱门音回。”当我坐定时,永山樱终于开口对我说道。
“本来是因为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了阿雪的事情我们才在一起的。”
“现在呢?现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分手,分手之后呢?做朋友?做部长和部员?做敌人?你这家伙,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她的问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而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回答,放映厅的灯便一下子熄灭。
电影即将开始。
于是我们陷入沉默,一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幕布。
一束长长的光从我们身后射来,投在雪白的幕布上。
五,四,三,二,一。
电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