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电话另一头,少年的声音依旧平静。
“喂,我,是我,我是良子。”良子感到自己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我知道。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
“我,我,就是刚刚,我……”
“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你是因为什么事情,需要在这个时间联络我。”
对,冷静,冷静下来。
对现在的少女来说,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她迅速的恢复理智了。
几乎只沉默了半分钟不到,她便已经将一片混乱的思绪厘清。
可正是因为厘清了思路,面对电话那头的少年,她反倒开不了口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的长辈,可是他们却因此盯上了你。”事情很简单,用这样一句直白明了的话就能清楚的传达给少年。
可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既然对人家没意思,干嘛要走进人家的心里呢?
他要么是爱上了你,要么是,想狠狠的伤害你。
阿伯是对的。
冷静下来的她终于接受了这件事。
阿伯没有说错,无论是自己对少年的心意,还是少年背后的动机。
“想好了吗?”少年问道。
“我问你。”少女已经不再是刚刚那副浑然无助的模样。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再度开口:
“你喜欢我吗?”
事情不对劲。
发展的太快了。
不应该是这样。
按照少年的想法,他和少女还远远走不到这一步。
一定是有什么外力介入了。
有其他人用什么极端的方式,推了少女一把。
不,现在思考问题的成因已经没有意义。
关键在于,自己该如何回应。
“我不明白。”少年决定先用装傻拖延。
“这有什么明不明白的,我问你喜不喜欢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二选一,这你不会吗?”
“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要想多长时间。”
“我没有说我要去想,我现在对这种问题不感兴趣。”
“不行,你必须想!”
少年挂断电话。
听到声音骤然中断,少女眼睛圆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盲音响了好一阵子,她才将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即使在此时,脑海中的理智之声仍旧和少年的声音如出一辙。
少年打一开始就是在尽全力的帮助自己,态度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就连“中途喜欢上自己”的余地都没有,要么一开始就喜欢,要么一开始就抱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少女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她想起了在矢口文太郎到来之前,她正在对少年做的事情。
“这是我爸爸那辈用的东西吧。”
“我猜猜,这是你爸的遗物?”
“把裤子脱了,然后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给我买一瓶宝矿力。”
“快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脱。”
“脱啊,脱啊。”
少女绝望了。她明白了,少年并不喜欢自己,她明白了,就如阿伯说的那样他对自己的帮助另有目的。
但她还是再度举起手机。
再度拨通了少年的电话。
“还有什么事情。”
“不管你想要对我做什么,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停手吧。你应该听说过我家里是做什么的,再不停手你会后悔的。”
“……”电话另一头的少年陷入沉默。
“如果你现在停下来……”少女说道这里,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她按捺住那种哽咽的感觉,咽下一口唾沫,再次开口:
“如果你现在停下来的话,我还是会很感谢你。之后,我也不会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感到后悔了,我真的……被伤到了。”
“停下来吧,求你了,不然接下来会受伤的,绝对是你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过,既然你觉得不需要我的帮助了,那我的帮助就到此为止。”
“嗯。谢谢你。”
少年挂断电话,嘴里啧了一声。
“抱歉各位。”他收起手机,抄起湿巾将手仔细擦净。
“怎么了,约翰,看这不像是很顺利的样子啊。”一位客人说道。
“不会吧约翰,这次搞砸了?”
“哈哈哈,可能吧。如果下次诸位没法在这儿见到我了,可得引以为戒啊。不过今天趁着我还没事儿,大家多喝几倍,兴说晚了,就见不着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约翰,那好,我开瓶威士忌。”
虽然晚上店里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熟客,但这几个熟客都算是不差钱的主。
平时的消费就已经不少了,今晚在少年的诱导下,更是一掷千金,开了好几瓶年份不小的酒。
凌晨时分,人已散尽,少年收拾完店子,关门上楼,来到一个小时前还歌舞升平,现在却萧索寂寥的街道上。现在这个点,就连醉鬼都见不到几个了,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摇晃着疲惫身体往住所方向彳亍的男女,在垃圾桶旁翻找过期食品的街友,以及打着哈欠,在路灯下依着摩托车吃杯面的夜巡警察。
当初少年告别故乡的母亲,只身一人来到东京。为了生计,他曾在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夜工,回出租屋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被夜巡的警察拦下。当时,一位替牛郎店拉客的小哥及时出现,替他解了围,很自然的,少年从便利店辞职,去了那家小哥所在的牛郎店当杂役。
虽然在牛郎店当杂役比在便利店打工要累得多,可工资确实实打实的翻了好几倍。
少年一度对当时的状态非常满意,直到当月,店里公布几个头牌牛郎的提成时,他感到了巨大的落差。
于是,他开始有意的去观察那些牛郎,学习他们的说话方式,沟通技巧,学习化妆,学习穿搭。他不再把所有生活费以外的钱寄给母亲,而是将它们攒了起来,花在了化妆品和衣服上。
他到是没有打算去成为一名牛郎,让他在店里当杂役风险就已经很大了,要不是上面有势力照着,店子都能被罚款搞垮。当牛郎,自然是不用想了,无论是道义上还是法律上都说不过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牛郎店对面的那家地下酒吧。
有几个业绩不好的牛郎曾在少年在卡座边拖地的时候谈论过那家店,他们说那家店有个漂亮又有钱的店老板,听说打算招人,他们想过去,靠着自己的魅力把那店老板吃干抹净。
再后来,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偷了牛郎店的钱被发现后打断了腿,另一个听说是找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跑回老家去了。据说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店老板。
这几个人不仅没把她吃干抹净,反倒被她吃干抹净了。
少年没有被那几个人的结局吓到。因为他只想按部就班的生活,并不想把谁吃干抹净——直到,他被矢口文太郎安排坐到了少女旁边。
直到少女拿起他的随身听,让他脱下裤子。
本来按照少年的想法,吃干抹净这件事也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可生活毕竟不能总是如他的意,就像是在便利店打夜工的他不知怎么的就被巡夜的警察找上一样。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他现在需要权衡的,是如少女所说的那样停下来,还是不顾风险的继续。
“喂,店长。”
最后,少年还是选择放弃。
毕竟,把少女吃干抹净并不能在实质上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他拨通了店长的电话。
“你现在和老师在一起吗?”
“嗯哼。想我了吗?”
“想你了,回来吧。”
“怎么了?”店长听出了少年语气里的异样。
“累了。”
“我马上回来。”
“嗯。”
“店长。”在即将挂断的瞬间,少年突然再次开口到。
“我喜欢你。”
“讨厌!这个时候你应该叫我的名字!哼,这次不算哦,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辞了!”
“嗯。”
周一,回到学校。
少年与少女陷入一种默契的沉默。
矢口文太郎则颓废了不少,对班里的事情也明显不像以前那样上心了。
他们三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少年计划的终止而回到从前。
而少年计划的终止,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事情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