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第一次听到白川莉亚这个名字是在初一。
那个时候我的状态有些微妙,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变化,再也没法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不,准确的说,当时的我似乎已经丧失了热情,没什么想做的,只是木然的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大概就像是青春故事里的背景板。
看各种各样的书和电影的习惯,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初一的课业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轻松,所以因为丧失热情而无所事事的我,将时间消磨在了文字,图画与影像里。
当时的我,很喜欢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我很向往故事的讲述者那种即在故事之中又游离于故事之外的状态,我还记得一位评论家这样描述——“就如同他参加了一场喧闹的舞会,和高挑漂亮的姑娘跳了一曲华美的探戈舞,同时又站在舞厅之外,透过落地玻璃窗眼巴巴的看着其中的莺莺燕燕。”
现在回想,我之所以向往那种状态,多半是因为我曾经也是那个在舞台中和漂亮姑娘翩翩起舞的人。我曾经也是青春故事里吸引着众人目光的主角。
而初一时,那个站在舞台中央,受到所有人瞩目的人,便是白川莉亚。
“听说跆拳道部的部长这次撑了五分钟。”
“那个走韩系风格的小眼睛学长?那瘦胳膊瘦腿的能打赢就奇怪了。”
“嗨,也不能这么说。白川同学也不是粗胳膊粗腿啊。”
“哎哎哎,听说那个学长之后还和白川同学告白了,说是被她的强大征服了。”
“噗嗤,好土的说法,昭和剧看多了吧。”
“嘿嘿嘿,我看是韩剧看多了。”
“诶?韩剧里都是这样的吗?”
“我哪知道,不是你说那个学长走的韩系风格吗?”
“哎,樱门酱你怎么看。”
当时,班上的女生总喜欢故意在我桌位旁边大声闲聊,时不时像这样问我一句。
可能是因为我过长的头发,可能是因为我逆来顺受的态度,亦或是我本就有些柔弱的长相,她们喜欢用“樱门酱”来称呼我。
“那个白川莉亚到底想干什么啊,铃兰制霸吗?可我们学校这么和平没什么可制霸的吧。”
“出现了,樱门酱的无聊电影梗。”一个女生举起手说道。
于是我的周围便传出一阵哄笑。
“其实是漫画改编的电影啦,不一定就是电影梗。”
“啊啊,出现了!樱门酱解释自己的梗。”另一个女生立马接着我的话说道。
“啊这……”我无奈的对着她们笑了笑,同时低头抓了抓垂到眼前的头发。
“樱门酱的头发该剪啦。这次剪个板寸吧,不是说真正的颜值要靠板寸来检验吗?”
“欸?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许樱门酱变成男生。哼,抱走我家樱门酱。”
那女生说着便张开双臂作势抱向我,我只得苦笑的对着她摆摆手以示拒绝。
“怎么又扯到我了,不是在说那个白川同学吗?她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和其他人打架啊。”
当时我是真的挺好奇这件事,而那好奇,本质上其实是我内心深处那一点点对舞台中的人是她而非我的嫉妒和不甘。
“我听人说,好像是想见识各种各样的,额……格斗技巧?”那个女生似乎对“格斗技巧”这个说法感到有些羞耻,说完之后忍不住的捂嘴笑了。
“哈哈哈哈,什么鬼,好中二的理由啊。”
“对了,还有还有,她好像还说,她不断的变强,然后一直赢下去。”
自然,这个像是少年jump里热血漫画男主角才会说出的台词,又一次的引起周围女生的一阵哄笑。
“别笑了,别笑了,要知道人家本来是可以安安静静当个美少女的。”大概是笑累了吧,一个女生故意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对其他人说道。
“那她现在打赢了多少人?”我见她们不再玩闹,便接着问道。
“多少人?嗯——我想想,合气道部,拳击部,剑道部加上现在的跆拳道部,四个了,四个。”
“哇,我们学校居然有那么多打架的社团。”
“我记得好像还有个柔道部来着,不过听说因为人不够,马上要被废部了。”
“这样啊……”
少女们的话题就如同她们的心意一样,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很快她们便对白川莉亚失去了兴趣。
再一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时,她已经成为了柔道部的部长。
而正式见到她的那天,我将头发剪短了,即使不是那种能扎手的短发,也和那个被叫做“樱门酱”的形象相距甚远了。
时间是初二,那时,我似乎每天会感到一种淡淡的愤怒,而那愤怒不知却来由,因此也就无法消解,好在它并不强烈,只是一直在那里,仿佛是一块精神里的小小异物,并不会直接的让人感到痛苦,只是以一种不舒服的方式存在着。
我就这样一面按捺着内心的愤怒,一面维持着友善的形象,每一天都如同煎熬。
事情的直接起因,是体育委员的告白。
而他告白的对象就是那个曾经说着不想我“变成男生”,要把我抱走的女孩。
他是我们班里男生集团的领头人,按女生的说法——他充满了昭和气。
总是标榜自己作为男性有多威风,没事儿就喜欢展露自己的腹肌和肱二头肌。和女生说话总是颐指气使的,简直是大男子主义的活范本。
拒绝这样一个男生,其实是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的。
然而这个男生却觉得,他被拒绝是因为我。
那之后不久,一次耐力测试时,他当着我的面对其他同学阴阳怪气的说:
“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如果我爹在我小时候跟别的女人跑了,说不定我现在也会成一个娘炮,欸,不过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女生一样少跑两圈了。”
我默默的听着,心里那股本来不大的怒意变得越来越浓。
凭借着这股怒意,我成为我们班男生里第一个跑完全程的人,超过第二名——也就是体育委员整整一圈。
全程跑完后,我狼狈的仰躺在草地上,感觉四肢几乎散架,但那怒意却没有了。
直到别的女生过来和我搭话时我才发现看着天空的我,其实正灿烂的笑着。
再之后,我便一脚踏入了青春的舞台。
我开始加入各种社团,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
甚至开始和白川莉亚一样,挑战那些社团里,最厉害啊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在初一把想做的事情全部昨晚了,在升入初二后,有关白川莉亚的传闻便少了很多。
唯一知道的,便是作为柔道部部长的她曾放出话来,愿意接受任何社团任何人的挑战。
赢过她的人,能够对她提出一个她力所能及的要求,她保证会百分之百的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