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拥抱意外的漫长。
她没有如我想的那般尴尬的将我放开,她抱得比我想的还要紧,就仿佛是她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一样。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抗拒她对我的感情,即使那感情不过是一种对逝去幻影的留恋。
毕竟,我并非是施于而是接受的一方,我什么都不需要付出。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会因为什么什么都不付出而感到愧疚。
你感到开心,我感到开心,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我将身子放松,细嗅阿姨柔顺长发散发的清香,感受清岚香阿姨那柔软的躯体。
门就这样打开着,空气对流,长风灌入。
寒冷让拥抱产生的温暖更加明显,我感到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我想起一个雨天,我穿着短袖短裤,打着一把伞,一边感受着被风吹打到身上的雨滴一边木然看着伞外晦暗的世界。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对凉意感到麻木。
接着,我饿了,饥饿不受控制的袭来,与我本该早已麻木的寒冷一起令我感到一种错觉——我是世界末日中的最后一人。
那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那种孤独很纯粹,除了孤独之外没有任何情绪,不悲伤,不痛苦,不沮丧,不忧虑。
那是客观上独自一人的孤独。
直到我被不知道什么人带到一间温暖的房间里,那个人用又厚又软的毛巾裹住了我,又将一个小炭炉提到我的面前。
记忆里,当时对我甚至因为习惯了寒冷而对突如其来的温暖而感到不适。
而逐渐适应那种温暖的过程,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正如此时。
直至这近晚的长风停止,我才温柔的开口问道:
“阿姨?怎么了?”
而这时,我感到了肩头传来的些许凉意,以及阿姨身体那有规律的颤抖,她竟在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起来。
“阿姨?”我轻轻抚摸她温暖的背脊,直到她渐渐平复下来。
“阿姨没事儿,阿姨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
“我怕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对我说的。
阿姨口中的“你”,指的是那位再也没有回到阿姨身边的哲郎。
不过我还是一边抚着阿姨的后背一边这样对阿姨说道:
“我回来了。阿姨不用害怕了。我回来了。不用害怕了。”
“真的吗?”清岚香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仿佛是置身一场清明的梦中,不清楚自己是已经醒来,还是正梦着。
“嗯。”我做出肯定的答复,她拥抱我的力度终于开始渐渐变小。
最终,她放开了我。
“抱歉……阿姨我刚刚,有些失态了。”她看了我一眼,又急忙低下头。
“阿姨。”我笑着喊了一声。
阿姨被小小的惊到,红着脸,一点点将头抬起看向我。
“我回来啦。”我的声音爽朗,表情轻松,仿佛是一盆清澈的凉水,将刚刚那漫长拥抱产生的柔腻的暧昧一下子冲走。
阿姨看着这样的我,脸上的红晕渐渐淡了下来,纠结的表情松开,也如我那般露出笑容。
“欢迎回来。”
“阿姨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我正在做御好烧,一起吃吧。”
“音回怎么什么都会做啊。介意阿姨在旁边观摩吗?”
“如果做砸了,阿姨可别笑我。”
“做砸了,阿姨带音回去吃烤肉。”
“那我故意做砸好啦。”
“嗯——那干脆现在就出发吧。阿姨最近又在推特上看到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额……”我刚准备走进厨房,听阿姨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下脚步。
而阿姨见状,捂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哈,阿姨逗你呢。音回终于回来了,阿姨当然更想吃音回亲自做的好吃的啊。”
说完,她推了推我。
“快,阿姨迫不及待观赏你的手艺了。”
拧开燃气灶,刚刚摊平的面糊已经在平底锅余热的加热下几乎成型。
撒上木鱼花。
反复烘烤干燥后的深海鲣鱼如木块一般被刨刀刨成晶莹剔透的淡红薄片,此时它们已经因为加热开始在面皮上旋转扭曲,仿佛是无数只小虫一般。
阿姨见状,发出噫的一声。
于是我一边撒上切好的包菜丝,洋葱丝,一边问阿姨到:
“阿姨之前没吃过广岛烧吗?”
“没有诶。这还是第一次。”
“那我做砸了,阿姨岂不是也毫不知情。”
“说不准音回你做的太好吃了,以后再在别处吃,阿姨还会嫌别人做的不正宗呢。”
这时我将打好的木鱼粉撒在其上,最后把培根肉一片一片铺上去,利用剩余的面糊将之定型。
然后就是真正考验技术的环节——翻面。
“阿姨,你稍微站远一点,我要翻面了。”
阿姨反应非常迅速,我刚一说完便一下子后退一步。
小心翼翼的将锅铲伸进面皮底下,我和阿姨对视了一眼。
一,二,三。我俩非常有默契的数了三个数。
平底锅稍倾,锅铲顺势一翻,被培根盖着的包菜与洋葱丝稳稳当当的落在平底锅上。
我俩同时松了口气,阿姨开心的拍了几下巴掌。
这时,一旁煮锅里的水已经煮沸。我从冰箱里拿出拉面,到了进去。
拉面本来就是半熟的,很快煮好后,用漏网捞了出来放在碗里,撒上一点色拉油拌散。
这时培根已经煎熟,散发出诱人的油脂香味。
我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最大的餐盘,将半成品放到盘中。
“做好了吗?”阿姨伸长脖子看了眼,刚问完便咽下一口唾沫,见我察觉到,她不好意思的捂住嘴。
“快了。”说完,我将拉面倒进锅里,撒上一圈猪排酱,开火炒成金黄色。
最后往锅里打了个蛋,铺平,将炒面和半成品放在鸡蛋上,待蛋皮成型,再度翻面。
有了上一次的成功,这一次没什么心里负担,轻而易举,漂漂亮亮的便将面皮的那一面翻到上面。
最后抹上一层猪排酱,放上煎熟的鱿鱼须,撒上一点木鱼花,挤上一圈美乃滋。
广岛烧正式完成了。
酱料与食材的香味在温度的作用下四散,本就空着肚子的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好了。”我用刀将之一分为二,拿出两个瓷盘,盛了进去。
“好棒啊。”阿姨很认真的闭上眼,深吸口气。
而当她拿起筷子时,又突然停住。
看向我,有些俏皮的笑道:
“不看场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