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事情在后来变得如何丑恶,那最初的相遇在长泽瞳学姐的记忆里仍旧是美好的。
那时她迷了路,在喧闹的大学校园里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
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浑身的酸痛越来越明显,四肢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早上吃的三明治现在早就被消化光了,她空着肚子,顶着直射下来的太阳,越走越觉得迷糊。
渐渐的,她远离了人群,来到一处依旧陌生,但更加僻静的地方。
她开始感到困乏,手脚变得麻木,视野越来越窄,眼前的景物时不时的化为虚影。
长泽瞳那时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就这样倒下了,没有任何人会看见,也没有任何人过来帮她。她开始幻想自己死在这所她还没有留下过什么记忆的学校里,直到尸骸发烂发臭,才被人皱着眉头看见,捏着鼻子,满脸厌恶的装进收纳袋里,在月曜日作为可燃垃圾,和各种各样的废物一起被送进焚化炉。至始至终,都不会有人在意她曾经如何孤独过,如何无助过。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很想哭,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同学,你怎么了?是迷路了吗?”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徐徐吹来的风,而那声音也如这风一般温柔。
那便是长泽瞳和三井和也的初见。
“那时,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救主,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真的,太傻了。”说到这里,长泽学姐表情痛苦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长泽姐你,我也会这么想的。”小木曾文乃安慰到。
“谢谢。”
长泽瞳又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接着对我们讲述起她和三井和也的事情。
三井和也那天穿的和朴素,白衬衫,黑西裤,一头熨帖的黑发。
他长得没有那么帅气,但看上去非常舒服,整个人干干净净的,非常有亲近感。
“你是哪个专业的,我带你过去报道。”
“来,把包给我提着吧,看你怪累的。要喝水吗?”
“这样啊,这么巧,那大一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
“哈哈哈,因为我是你经济学基础的老师啊。”
初见时,三井和也就和他看上去一样,干净,舒服,亲切,温柔。
长泽瞳跟着他,和他说着话,感觉自己像是躺到一张柔软而温暖的床上,一种她似乎从未体会到过的幸福感,悄悄从她内心深处涌了起来。
在三井和也的帮助下,她顺利的在学院报了到,三井和也将她一路送到宿舍门口,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路看着她走进宿舍后才转头离开。透过宿舍走到的窗户,长泽瞳看见三井和也迟迟离去的背影,内心感到一种安全感,她再也不感觉孤独了,因为这个学校里,有三井和也老师。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的姐姐。”
长泽瞳看着我说道。而我则在心里默默说了句“那时她应该还不是我的姐姐。”
“我从来没在现实里遇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当时我一下子就感到压力很大,我想这样漂亮的人应该会很难相处。”
“但是当你姐姐对我露出笑容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不久之后,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她一直都很照顾我,而我则一直都很仰慕她,我知道我可能永远看不懂你姐姐,但她肯定是会对我好的。这样听起来应该很奇怪,但我就是知道。樱门音回弟弟,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对吧。”
我有些敷衍的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啊,一点都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不久之前的我还试图去弄明白。
而现在,我已经放弃了。
所以我才露出这样的笑容,违心的点了点头。
“至于和三井老师……”讲到这里,她的情绪再次变得低落。
三井和也是大学里的明星讲师,他相貌俊朗,气度温文尔雅,上课讲的深入浅出,下课解答同学问题也想当热情和细心。所以平日里他的身边总是会围着一大群女生。
而长泽瞳看着那群女生里有不少相貌出众身材傲人,总觉得自己过去会显得像是一群天鹅里的丑小鸭,于是便只是怅惘的看着被那群女生围绕着的三井老师,直到姐姐将她叫住,带着她一起回到寝室。
姐姐和她说过,三井老师可能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好。
可她根本就听不进去,而姐姐见状只是笑了笑,说了几次后便没再提过。
接着,到了大三,一整个学期都没有三井和也老师的课。当长泽瞳发现自己就连遥望三井和也的机会都没有了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三井和也老师。
之后,大三课程结束后,学院内部举办了一场餐会。
餐会末了。
喝多了的她被三井和也带到附近的酒店里,侵犯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长泽瞳意外的平静。
“如果当时,三井老师问我愿不愿意,我应该会说愿意的吧。我真是没出息的女人……”
“第二天醒来时,三井老师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床边,一脸微笑的看着我。就和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本来我很羞愧,很害怕,但看到他那样看着我,我当时,一下感觉,很幸福。”
“那之后,我告诉他了我对他的感情,他说他很早就知道了,而且,他愿意接受我的感情。”
“那一天,就像是梦一样。”
长泽瞳近乎喃喃自语道。
而梦,总会醒来,总会破灭。
那个温柔而亲切的三井和也,在和长泽瞳建立关系之后,仿佛生出了另一张面孔。
他开始时不时的以通过各种事情以各种方式让长泽瞳感到自卑,时不时用最温柔的语调,将她的价值贬低的一干二净,虽然他们俩确认的了关系,可长泽瞳却感觉自己比那之前更加患得患失,更加痛苦了。
好在,三井和也总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予她恰到好处的温柔。
而她的心,随着一次次的起起伏伏,开始变得麻木,渐渐的,她失去了自己,她将她的一切都交给了三井和也。
“如果没有你姐姐,我应该会因为这段感情,变成一个比现在还要糟糕,还要没出息的女人。就像是,一点一点陷入泥沼里,而你的姐姐,她是唯一那个将我拉回来的人。”
三井和也老师有妻子。
长泽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到这件事了。
而当时的她,甚至不敢去质问三井和也。
她愤怒的指责那些“污蔑”三井和也老师的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抗拒这件事。
直到某一天,她看见了三井和也搂着他的妻子和其他老师说说笑笑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当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她想起了和三井和也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可回忆里,三井和也没有出现,她就这样死在了学校的某个僻静角落,孤零零的一个人,慢慢随着时间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像个垃圾一样被塑料袋套住,扔进了垃圾车里。最后,在自动化焚烧炉里,她化为灰白的尘土,再也无人记得。
当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寝室已经被她糟蹋的狼藉一片。她将所有能撕毁的撕毁,能砸烂的砸烂,哪怕撕扯的满手伤痕,鲜血淋漓她也不愿停下,肉体上的痛苦对于心灵的痛苦而言是一种最直接的释放。
她哭嚎,她尖叫,她想将所有东西都破坏掉。
最后,她拿起一块玻璃碎片,颤抖着划开自己的小臂。
第一下,血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迅速的流出来,她没有划破动脉,只是浅浅的割破了皮肤。
第二下,她因为颤抖而偏离的了方向。
第三下,疼痛很身体的本能让她一时失去力量,只在手臂上流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第四下,姐姐出现了。
“停下。”她说道。
长泽瞳摇了摇头,抬起手。
“我说了,停下!”她命令道。
长泽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真的被姐姐的一句话喊的动弹不得。
她想反抗,可手却不听使唤。
于是她很愤怒。
“你根本不懂。”
“三井那人就是个人渣,他不值得你这样。”
“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这么说和也!”
说完,她再度将碎玻璃扎入自己的手臂。
而姐姐则几步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攥住她的腕子,她本就十分虚弱,姐姐一使劲她便松了手。
“你给我听好了,那个男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之前你爱上了他所以你盲目,你逃避。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现在,既然你自己已经看到,就该醒过来了。”
长泽瞳当时根本听不进去姐姐的话,她只想伤害自己,只想通过疼痛让自己麻木。
于是她张开嘴,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头——姐姐在那之前伸出自己的胳膊,长泽瞳的牙齿死死的咬住姐姐的小臂,姐姐眉头稍微一皱。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后,姐姐起身一把抓住长泽瞳的头发,一把将她拉出寝室。
之后便有了众人见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