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空啤酒瓶，吃剩一半的十五寸披萨。
还有两个手中攥着手柄，双眼紧盯屏幕的人。
在各种PVP对抗游戏中将我虐杀的体无完肤之后，她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段位不同的人一起玩这种游戏，对双方的体验都是一种破坏，如果我真的对这类游戏感兴趣，建议先根据系统匹配机制，找同水平的玩家慢慢练起来。
说白了，我的菜鸡程度甚至让热爱游戏的她都提不起兴趣继续玩下去。
所以现在我俩玩的是一款合作闯关类游戏。
这游戏对操作的要求不高，非常容易上手，唯一有点难度的是各种关卡谜题的设置。而这对我和石黑千纱来说同样也算不上有多难。
遇到需要配合的地方，一个眼神，游戏角色的一个指示动作，便能让彼此会意，顺利通关。
“你脑子不算笨。”石黑千纱如此评价到。
“就是刚开始玩，手生，多练练手，也就熟练了。”她这里指的是之前的那些PVP游戏。
“石黑同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游戏的。”
我们刚好打完一个大章节，这时画面上正在结算游玩分数。我问完，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柄，拿起面前的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记不太清了，小学的时候？”她放下啤酒，毫不顾忌我的存在，像个大叔一样将手伸进吊带衫里，挠了挠她那平坦的肚子。
接着她砸吧砸吧嘴，高高拿起一片披萨，完全不在意被拉长的芝士黏到她的下巴上，长着嘴，将芝士自上而下送进嘴巴里。
吃完披萨，擦了擦嘴，擦了擦手，又喝了口啤酒。
“那个时候，我家有个废柴叔叔，就我爸的弟弟，爸妈出国的时候，他照顾我了一段时间。”
“废柴叔叔？”
“是啊，废柴叔叔，你家没个这种没工作，一事无成，家里蹲的亲戚？”
“……我家亲戚不多。”
母亲很早就和她亲族那边断了联系，而那个男人……听说他只有一个定居海外的大哥。
“你家亲戚不多……”她喃喃着，按下手柄，游戏进入下一关。
“叔叔是个废柴，软弱又无能，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做什么都半途而废。樱门，你知道这个社会的法则吗？”
“嗯？你是指哪种？”
“成年人是不允许犯错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操纵游戏里的角色将我的角色挤下悬崖，接着自己也跳下悬崖。
屏幕上出现CONTINUE，yes or no的选项。
“现实里不是每一次都能continue。叔叔他越是觉得自己做不好，越是做不好，就越是会犯错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就再也不敢去做什么了，成了那副模样。”
说到这里，她选中yes，将游戏重新开始。
“所以他只能在游戏里体会到做成一件事的喜悦。”
“所以石黑同学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电子游戏了？”
“没错。”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显然她和她的那位叔叔还有着其他的故事，看她那故作平淡的表情，我猜那其他的故事应该谈不上有多美好。不过，既然她没有说下去，我也无意追问。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到为止的故事。
而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对彼此毫无保留的程度。
就像是游戏里的解锁技能，条件达不到，就永远没法使用。
我俩带着一种奇怪的默契将这个话题停止，再次把注意力投入进游戏里。
随着窗外阳光逐渐由盛转衰。
游戏迎来了最终的结局，看着片尾职员表字幕走完，我和石黑千纱喝完了最后两罐啤酒。
“不错。就是流程有点短。”石黑千纱脑袋一扬，伸出粉红舌头，倒拿啤酒晃了晃，将最后一点酒液喝干。
而后她身子立起，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空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起打通，今天也算是终于如了愿。多谢了，樱门。”不知是因为啤酒带来的困意，还是她真的感到有些乏了，她打了个长长的，带着喉音的哈欠。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出头。离十字院诗哀说好的时间还早。
“你干嘛硬是要听诗哀的。我自己向来是一个人住，不需要你当什么护卫。”
“我在这里让石黑同学感到困扰了？”
“不是一码事。如果你只是来玩的，我乐意的很，如果你是别有目的，就像现在，我就觉得不爽。”
“早知道这样，我不说是十字院同学让我来的就好了。”我苦笑。
“那你就是在骗我，我会更不爽。”
“不过就不允许我同时怀揣着两个目的来找石黑同学玩游戏吗？一个是因为十字院同学，一个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想玩。”
“你现在决定买什么游戏机了吗？”
“任天堂的吧，方便携带一些，上面的那些游戏感觉也更适合我。”
“嗯嗯。我想也是。”
石黑千纱看了眼被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披萨纸盒，和各种零食包装袋覆盖的茶几。
“我今天玩的很开心，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练习演奏。所以就算你想玩，我也不能陪你一起玩了。”她站起身，提起垃圾桶，将桌面上的垃圾一个接着一个扔了进去。
“那我就只能默默的站在石黑同学家门口，等着十字院同学过来了。”
“那你把我的游戏机拿去边玩边等吧。”
“石黑同学还真是狠心。”我笑着说道。
“狠心？我可都借你游戏机玩了。说来说去，你干嘛就那么听诗哀的，你……”
她说到这里，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会是想通过我来追求她吧。这样的话，我可真的看错你了。”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是把柄落到她手上而已。”我也站起身，收拾起桌面上的垃圾。
“把柄？诗哀这人也真是的……不过，大白天的我能出什么事情。不对，等一下。”
她将准备扔进垃圾桶的啤酒罐捏在手里，身子站直。
“我突然才意识到，我从来没告诉诗哀我遇到跟踪狂的事情。是你跟她说的？”
“她一到你这里就看出你不对劲了，到我那儿只是确认她自己的看法而已。”
“……”石黑千纱沉吟片刻，啧了一声，还是将手里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诗哀这人，总是这样自作主张。”
“你不喜欢？”
“这种被她控制的感觉很烦。但她这个人是个很好的朋友。不过为什么会看出我不对劲？昨天我表现的很不对劲吗？”
“……就连不太了解石黑同学的我都能看出你很害怕。”
“哪有。我只是……好吧。我确实有点被吓到了。不过，那只能说是人之常情，而且就算昨天我被吓到了，今天大白天的，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收拾完垃圾，石黑千纱从茶几下层拿出一盒抽纸，一下子抽出好几张。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十字院同学显然不这么觉得。”
“你到底什么把柄落到诗哀手上了。要不我帮你解决一下？”
“我不觉得这是石黑同学你能解决的问题。”
“……那行吧。”
我和石黑千纱用她抽出的卫生纸将桌面上粘着的脏东西全部擦拭干净。
然后她将垃圾袋从垃圾桶中提起，打了个结，递给我。
出门的时候帮我扔一下。
“真就赶我走啊。”
“不然呢？”说完，她又从底座里抽出任天堂游戏机。
于是我就这样被石黑千纱给驱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