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姬姬，接通联合星通讯网络！”
「无权限访问战场外通讯资源，请求失败。」
冷冰冰的机械声回绝了少年的请求，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小姬姬，更换语音包为‘萝莉’！”
「……更换完毕！」
软糯俏皮的萝莉音在空荡荡的舰长指挥室里荡漾，连绵的回响更衬托出环境的寂静。
“小姬姬，帮我接通联合星通讯中心！”
「无权限访问战场外通讯资源，请求失败。」
软糯的萝莉音不再暧昧与可爱，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夹杂一点情感宣读。
“nmd,wsm？”
坐在舱室中央的少年垂头丧气，失望的靠在了舒适的大椅子上，目光涣散，眼神迷离，面前便是浩瀚星海，但他完全无暇欣赏。
因为今天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姬酒，今天要做爸爸了，但他此刻却在距离妻子数百光年以外的星域里和一群由鸟兽怪物组成的联邦舰队进行会战。
“小姬姬，接通联合星民用通信网络！”
「姬酒少将，您无权限访问战场外的通讯资源，紧急通讯请向姜成文元帅申请权限。」
这个姜成文便是当今人类联邦的大元帅，也是姬酒的太姥爷，老头子如今已是百岁高龄，但身子骨仍然结实硬朗，
虽然平日里性格温和，但在军队中则是不苟言笑，倘若姬酒找他开后门，那怕是要被铜头皮带抽地像陀螺一般旋转。
但少年似乎仍然不死心，继续对着这台莫得感情的电脑软磨硬泡，因为他知道，这台电脑看似无情实则有情，而且还是个死傲娇。
“小姬姬，姜成文元帅就是我太姥爷，懂的都懂，你就直说，有无办法可以接通联合星的通讯网络。”
少年向着面前的荧幕发出了最后通牒，在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波频紊乱之后，荧幕上出现了一位少女的画面。
画面中的少女正是姬酒的妻子，她叫姬大河，此刻的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满脸苍白，看起来病态而虚弱。
“大河！你……”少年激动的语无伦次，复杂的情绪溢于言表，他慌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凑近到荧幕旁，“我们的……呃，我们……”
妻子生产，丈夫却不在身边，按理说这种事情本不该发生，只是战争爆发之突然之猛烈超乎所有人预料，这才让新婚不久的姬酒临危受命，担任第一近卫舰队司令开赴战场。
“姬酒……其实……”荧幕中的少女低下了脑袋，乌黑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庞，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其实孩子不是你的，对不起。”
“什……”霎时间，姬酒面如死灰，他的脑袋还不能理解荧幕中少女这段话的意思，但是转瞬间，他便明白了此事的真相。
“小姬姬！信不信我把你电源拔了？”恼羞成怒的姬酒怒冲冲地冲向总控台，试图威胁刚才伪装成他妻子，欺骗他感情的知性副官小姬姬。
「关闭荧幕电源不能终止知性副官的运作，想要格式化知性副官请进入知性副官网络进行操作。」
画面上苍白的少女与颤抖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空洞的黑屏与戏谑的萝莉声线。
“你……”
「姬酒少将，男，20岁，第一近卫舰队司令，无权限修改知性副官网络，任何异议请联系人类联邦海军部。」
小姬姬的声音依旧戏谑，却让姬酒怒火中烧，明明是程式化的陈述句，却嘲讽意味拉满，堂堂舰队司令，海军少将姬酒，竟被一介知性副官戏耍于股掌之间！
“你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
「……」
小姬姬的荧幕上毫无波澜，它没有回答姬酒的质问。
“你说话呀！”
「……」
“哑巴了？”姬酒仍在气头上，但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因为以往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姬姬都会第一时间道歉。反正知性副官又不需要面子，秒怂对它而言不过是调用函数罢了。
而这次，小姬姬出奇的沉默，一言未发，像是无暇顾及一般。
“什么情况？”焦急之情难以言喻，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死寂的片刻仿佛有一千年之久，终于，小姬姬发出了声音。
「紧急通报，侦测到在途的粒子光矛打击。」
小姬姬的荧幕突然闪烁，并伴随一声刺耳的警报。
“什么？”姬酒尚未从刚才的玩笑中缓过神来，不曾想到战况出现的如此突兀，“告诉我详细的内容！”
「弹道评估函数反回命中时间值，敌粒子光矛将在16分17秒至17分04秒之间命中我舰。」
“什……”小姬姬的预警情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姬酒满脸的怒容瞬间凝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重复：侦测到在途的粒子光矛……」
“赶紧拉响警报！汇报能量护盾电容的充电情况！”
「正在执行……」
姬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粒子光矛是一种极为先进的脊峰武器，它威力巨大以至于它必须沿着舰船的轴基安装，否则它产生的巨大反冲会摧毁战舰本身。
「能量护盾电容充能45%，备用电容已启用，发电机组已过载。」
“呵呵，100%也没用，那可是……粒子光矛啊……”姬酒当然知道粒子光矛的威力，因为他所指挥的旗舰便是一艘搭载了粒子光矛的虬龙级战列舰。
姬酒颤抖着身体瘫坐在椅子上，舰长室外边响起了警报和船员的喊叫声，他们似乎在为弃舰做准备。
但那都是徒劳，当预警信号传输到知性副官网络时，这艘舰船就已经不可能规避粒子光矛，且粒子光矛引发的爆炸让救生船的存在像个笑话，宇宙战争总是这样，命运总是比死亡先一步到达，让人绝望无比。
“可恶！”
姬酒狠狠地锤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绝望与悔恨在脑袋里发酵，他不想死，他今年才20岁而已，他才刚刚结婚，他的孩子也才刚刚出生，有无数美好的东西他还没见过，没尝过，没感受过。
他不能理解，敌舰的粒子光矛如何能穿过护卫舰队准确无误的命中旗舰，是巧合吗？还是说一切都是敌人计算好的。
不过无所谓了，一刻钟后他便要以身殉国了。
“通知副司令，移交指挥权。”
「命令已下达。」
“小姬姬……我要死了。”姬酒望着自己的手臂，结实的肌肉在科技的面前不堪一击。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能不能帮我接通联合星……”少年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他知道知性副官可以通过一些“独到”的手段完成一些不合规矩的操作。
「……正在与 社会学研究员 姬大河 的知性助手建立远程视频连接……」
良久，荧幕上再度出现了那名少女的画面，只是她并不在医院，而是在家中，气色也非常红润，不像是刚生产过。
“大河！”
“老酒鬼！？怎么了？你是怎么连接通讯链路的，不是说……”
“大河，你怎么没在医院里？”姬酒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语速很快，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一般，“那个……我们的……”
“产期提前了，因为咱们的女儿太调皮了~”大河看起来很开心。
“女儿！？”
“对啊，老酒鬼，你看起来很着急，发生什么了？”
“我，我……”
我马上要牺牲了，姬酒本想这么说的。
“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战事胶着，其实也没事，哈哈哈。”姬酒强颜欢笑道。
“噢，武运昌隆！老酒鬼，等你回来我们再生一个儿砸！”姬大河丝毫不避讳，半开玩笑似的与姬酒约定。
“啊，嗯……那，那我还有事情，就先断线了！”姬酒心中五味杂陈，但在临死前能再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已经足矣，“……等下，让我看一眼咱们的女儿！”
“噢，宝宝还在睡觉，等下。”姬大河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卧室，不一会便带着襁褓之中的女儿再一次出现在了荧幕中。
“喏，是不是很可爱？”
“嗯。”
不满一周的婴儿紧闭双眼，毛发不全，看起来不说丑陋，实在谈不上可爱，但如果这个婴儿是自己的血肉，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好了，挂了，拜拜。”
“拜拜……等，等下！”姬大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一定要回来啊！”姬大河满眼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嗯，注意安全，注意健康，我可不希望回来以后看见你胖成大肥猪了！”姬酒开了个玩笑，他希望借此让荧幕中的女人免于哀伤与不舍。
“滚啊！你这个讨厌鬼！”女人佯装生气，却也挥起了手向姬酒告别，“拜拜！”
“嗯，拜拜。”说罢，姬酒挂断了通讯。
可是当荧幕变黑的一瞬间，数百光年外的女人双腿瘫软，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哭之恸，肝肠寸断，她的哽咽声直到双眼浮肿，筋疲力竭而昏死过去才停止。
此刻姬酒当然不知道，其实小姬姬已经把情况完全地通知给了姬大河，而姬大河也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她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在绝望与不舍中告别人世，因而强装镇定，佯装不知情……
“小姬姬，还记得我小时候说想要带领人类联邦征服宇宙吗？”挂断通讯的姬酒瘫在椅子上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检索到记忆片段，2178.06.24-21:36:24」
“啊……那天我正过生日呢，哈哈，反正现在我没机会实现了。”姬酒苦笑道，他看着窗外，粒子光矛的红色光束已经若隐若现。
「……」
“对了！”
就在距离旗舰被命中仅剩不到5分钟的时候，姬酒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人类联邦首席物理研究官——姬康，跟自己描述的一个概念，即“意识扫描”，在唯物主义中，物质决定意识，因此只要能得到“意识”的数据，就能重造这个意识的原本形态。
“小姬姬，扫描我的大脑，将我的意识上传到人类联邦星际网络。”
「本舰未安装人脑扫描仪。」
事实上人类联邦也并没有成熟的人脑扫描技术。
“用那个。”姬酒指了指之前从敌人那里缴获的，工作原理未知的灵能分析仪，这台结构诡异的机器可以分析解构一切物质并记录其完整信息，但每次启动都会释放高强度的未知的能量辐射，对人体危害极大。
「充能中……准备完毕。」
“好。”
说罢，姬酒将一堆奇怪的软管和线路刺进自己的头皮里，血液顺着发丝滴落，将少年的一大块脸庞染成猩红色，随后他又用皮带将自己绑在了椅子上防止自己乱动。
「启动。」
奇异装置发出了紫色的光，奇怪的能量将空间与时间扭曲，方寸之间的舰长室仿佛被隔离于宇宙之外，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而这个空间不能被描述，因为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空间。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频率的扫描与未知辐射像针扎进脑子里一般痛苦，这种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姬酒不停地嘶吼与挣扎，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
「数据扫描完毕！」
「上传至人类联邦机要档案库……」
「失败，返回值000f4f32」
「重新整合扫描结果……」
「上传至人类联邦海军档案库……」
「失败，返回值000f4f32」
「重新整合扫描结果……」
「上传至人类联邦知性副官网络」
「……」
「上传完毕，地址返回值10a9fc70042」
「姬酒同志，祝你好运。」
软糯的萝莉音还未消散，预期中的粒子光矛便击中战舰，一切真相都埋没在死寂的钢铁废墟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