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秘书是有主观臆断的！你刚才在读文件的时候，凡是和太空变咳咳咳……”姜成文的语速变快语气加重让他的喉咙难堪重负，但他咳嗽两声后又继续说道，“但是和变形虫战争潜力相关的部分，你都很轻蔑，读的很快，反倒是命名这个无关紧要的方面你似乎非常在意。”
我的背后一凉，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不曾想这个似睡非睡的老头竟听得如此详细，我的一字一句中的情感都被他挖掘出来。
“是因为你在战争中杀死过很多太空变形虫，所以就觉得它们太弱，不可能有什么战争潜力？”
“是的。”面对老叟的质问，我只能如实回答。
“你这就叫外行人影响内行事！”姜成文狠狠地叱咄道，“你知道联邦舰船上的亚空间引擎是如何研发出来的吗？就是研究了一具太空变形虫咳咳咳……尸体，从它身体中分离出负责引导自身进入亚空间航道的器官，这才将亚空间跳跃技术由不可靠变为咳咳咳唔……变为可靠，这下好不容易有一只活生生的变形虫可供研究，你却要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太姥爷，您别生气。”
姜成文的责备让我哑口无言，让他自己也喘不上气，他已经一百多岁了不宜动怒，此刻相较于文件，我更担心他的身体。
“批准了，叫他们去办吧。”
“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没有！”
姜成文有些不耐烦，亦或者是刚才的怒容让他高血压又犯了，此刻的他揉按着太阳穴，胸脯大幅起伏。
“可是，他们申请了500枚能量币的预算。”
“那也……多少？”
“五百。”
姜成文沉默了，他面露难色，嘴角的胡须颤抖着，沉重的鼻息起起伏伏。
能量币是星际通用的货币，它的定义并不是传统货币，而是固定单位的可被解压利用的高压能量，它没有固定的形式，电池都可以算某种意义上的能量币，只是它蕴含的能量太小罢了。
为了方便星际贸易，通常规定一能量币蕴含的能量应该是一颗质量为2×10³º㎏的K级恒星30地球天所释放能量的二十万分之一。
五百枚能量币，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个数量的能量币，显然不仅仅是供实验需要的能量和耗材开支。
这怕是要建造一个太空实验站？
“有经费的开支计划吗？”姜成文动摇了，毕竟这500能量币都可以建造两艘鸱级巡洋舰了。
“没有详细的计划，只说了科研设备50，科研耗材50，安全设备50，预备费用100，饲料……250！？”
“什么东西250？”
“饲料……”
教科书上说太空变形虫既是生产者又是消费者，它们可以吸收光能为己用，也能捕食太空缇杨奇鲸。
所以说花这么多钱为它购买饲料也太过于夸张了吧。
“批，经费可以批。”短暂的思考之后，姜成文推了推金丝框眼镜，“但不能批这么多。”
“那应该批多少？”
“五十。”
“多少？”
“五十！”
好嘛，觉得太贵了所以直接去了一个零？1453所申报的数字很夸张，姜成文最后批准的数字也很夸张，两者走了两个极端。
“真的只给批五十？”我有些不敢确定。
“再问也是五十。”姜成文拿定了主意，伸手夺走我手上的文件，提起钢笔用红色墨水文件末尾写下了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批注，“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想杀老头子的价，真的是太坏了！”
姜成文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为上级考虑，都想着办法为自己的部门争取利益，如果每个部门都省吃俭用，节约开支，那联邦地的算就可以供给更多项目。
“对了，太姥爷，能不能把这只太空变形虫命名为毛球？”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觉得毛球很符合它的模样，而且也很好听，不是吗？嘿嘿~”
我腆着脸挤出一个笑容，希望能让姜成文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在姬大河的面前扳回一城。
“是不是又和你妻子下了赌注？”
“什么叫又啊？”我辩驳道，“以前哪里有过？”
“那就是说这次确实是和你妻子打了什么赌咯？”姜成文眯起眼睛，一副鱼儿上钩的表情。
“不，没……啊，这……”
淦，大意了，竟然被姜成文一个小小的话术给忽悠了，真的是太可恶了。
“哎呀，太姥爷，就帮帮我吧，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既然已经被戳破目的，索性我也就不演了，打起亲情牌，希望姜成文能帮他这个太外孙找回一点颜面。
“身体变成了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心智也变得像小女孩一样了吗？”姜成文不为所动，“为了一个名字而试图游说人类联邦的大元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心中一惊，冒出一身冷汗，嘴上支支吾吾地却说不出来半个字，解释也好，借口也罢，一时间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面前地烤叟。
我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僭越之举，即使不被处分，挨骂也应该是躲不掉了。
“吃糖吗？”
姜成文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奶糖伸到我面前。
意料中的训斥没有如期而至，姜成文的举动出乎我的意料，这种奶糖我再熟悉不过了，浓郁的奶香味是幼年时代的无限回忆。
曾几何时，每每见到忙碌的太姥爷，他都会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奶糖给我吃，人类联邦的食品供给一直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连满足所有人一日三餐的需求都十分困难，更别说糖这种奢侈的零食。
所以两颗糖果对年幼的我而言，简直是唇干口燥时的一冽甘泉，我吃一颗，送给姬大河一颗，手牵着手，一起体会幸福的味道。
“谢谢。”
我接过了奶糖，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让我仿佛回到了同童年，据说，我爸姬康也是吃着这奶糖长大的。
“茅台，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就想起釉茵小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很艰苦，没什么东西吃……”
姜成文开启了老年人专属的回忆模式，从他长达118年的人生中挑选出那么几件印象深刻的故事反复念叨。
他口中的“釉茵”是我的奶奶，如今也是个老婆婆了，可是在他的口中，奶奶这般年纪的人仿佛也只是个小女孩一样。
“寐寐不久前也来找过我，也是为了这个事情，说是要把变形虫命名为……矿石炒饭？”
“贝石拌饭？”
“对，就是这个。”姜成文肯定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没事的时候都不来看我，突然献殷勤了一定有什么小九九……”
老头子又开始抱怨了，说什么他女儿姜釉茵和我爷爷姬修、我爸姬康乃至我女儿姬不寐已经好久没来看他了，明明小时候都很喜欢围着他转，一长大就不可爱了。
不过姬不寐这个小丫头真是，为了损她的小男友，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太姥爷，您的意思是？”
“就按你说的来嘛，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的。”
太好了！
不过我可不像姬不寐那丫头一样，专门为了命名这件事情来找姜成文，我可还有其他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