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才那一招叫什么？我什么都没看清，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太夸张了吧？”
身边的女生叽叽喳喳着，吵得向扬有点心烦。
但女生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就算他很不耐烦，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我有在练一点散打，应付他的笨拙进攻还是没问题的。”他回答，惹的女生又是一阵星星眼。
不知不觉，他已经陪着女生走到了学校门口。正是傍晚时分，“国立天雪大学”的牌子浓墨重彩，一堆又一堆的学生经过，说着笑着，商量着晚上要吃点什么。
她应该等久了吧，他心里想。
“你怎么了？”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女生戳戳他的脸蛋，“是因为他吗？不用啦，今天你也和他说清楚了，待会我就正式和他分手，这下再也没有人能对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了。”
“嗯，这样挺好。”他松开了女生的手，“待会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家了。”
“哎，人家想让你送我回家嘛，反正也不远。”女生在他的耳边，呼气如兰，“今天我家里没人哦，我们可以把上次没做完的事完成，你不期待吗？”
他笑笑，“既然已经解决了最棘手的‘前男友’，咱们可以像普通的恋人那样，一点点来，不着急的。选个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不是更好吗？何必执着今日？”
女生扁扁嘴，“好吧，就听你的——不过作为补偿，亲我一下，要嘴唇的，亲完我就放你走。”
点点头，他俯下身子，咬住了女生的嘴唇。
软软的，很温暖，有点湿润，他的吻不紧不慢，一点一点品尝，缓缓将女生的体力攫取干净。
女生果然如他告诉男生的那样，身体相当敏感，只是亲吻的程度，身子便有些站不稳，靠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
唇齿分离，他捏捏女生的脸，“好了，走吧。”
女生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真幸福啊，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可以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另一个男人。”
“那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第一次。”
“放心吧。”女生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现在就发信息和他分手。从今天起，我和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本都已经迈出了两步，听到了女生的话，他又回头。
“这么说真的好吗？虽然你不喜欢他，但你们毕竟曾是恋人，到了分开的时候，有必要这么刻薄无情吗？”
“那还得谢谢你帮我看清了现实，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的现实，嘿嘿。”女生编辑着信息，并不在意他的话，“拜拜啦，明天见。”
点点头，向扬挥挥手，一步两步离开。
“可我情愿现实并不是这样。”
他悄声说。
……
学校不远处有个甜品店，装修风格和价格味道都不错，是学校附近小有名气的打卡地点。
向扬的肩上挂着他的单肩包，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晃晃悠悠，来到了甜品店的门口。
“梧桐树下甜品店”，店招牌在初春的傍晚亮着盈盈的光，带着令人怀念的温度，吸引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伸出手，他拨动着悬于店门口的风铃，铃舌与玻璃铃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叮——叮——
悦耳的声响，这是他与某人定下的暗号。
“是小向扬吗？”干净的声音从店内传来。
“嗯，是我。”
推开门，他进入店中。
少女坐在窗边的位置，冲着他笑。
但他知道，少女总是这样一幅表情，和他是不是在这里没有丝毫关系。
因为少女的眼睛看不见，世界对她来说，永远都是一片黑暗。
所以她才养成了微笑的习惯，微笑代表着最纯粹的善意，唯有这样，她才能生活得稍微轻松些。
但和整个世界的恶意对抗还是残酷了些，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
她叫青悠，是他的“家人”。
“下课了吗？今天有点早啊。”青悠说道，她的手在空气中抓着，不断摸索。
明明眼睛是那么漂亮，可却连一点光都照不进去，黑色的眸子空空的，那里面并没有倒映出向扬的身影。
“我在这儿。”走上前去，他握住了青悠的手，“小笨蛋，我上的是大学，每天的课程不一样，昨天要多两节课，当然会晚一些。”
“是这样啊。”青悠将另一只手也覆上，这样她才能安心，“可惜我没法念大学呢，因为我一点都看不见。”
他的心一疼，“你想上大学吗？”
青悠想了想，点点头，“嗯，还是想，之前在特殊学校上课，老师们只教到高中课程，说是以后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学大学课程。但向扬你知道的，我这个样子，没有老师的引导，要自学实在是有点困难。”
“那我会帮你打听打听的，我想应该会有办法，让你入学我们学校的办法。”
青悠满脸的惊喜，她摇晃着向扬的手，“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嘛，等着吧，我去和我兄弟求求情，他绝对愿意帮忙的。”
“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小向扬。”青悠笑得灿烂。
看得出来，她现在是真的很高兴，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他一直谎言欺骗着青悠，也算是有那么一点意义了。
自然不存在什么神通广大到可以求情的兄弟，他要帮青悠，只是不想让青悠知道他的家世背景罢了。
“等久了吧，我们回家，阿叔肯定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搀着青悠站起身，他顺带帮她整理好了外套，系上了围巾。
时节还是春寒料峭时，保暖是稳妥的做法，他可不想看到青悠因为他感冒生病。
他答应了要照顾好她，他就一定会做到。
无论他在学校是不是个混账。
“虽然阿叔做饭很好吃，但我还是想尝尝向扬你的手艺。”青悠调皮地说。
“又来了，我说过的吧，我不会做饭，不要太强人所难啦。”牵着青悠的手，他来到甜品店的前台，“老板呢，有人在店里吗？”
后厨窸窸窣窣，明媚高挑的女孩走出来，腰间的围裙代表着她老板的身份，但脑袋上的贝雷帽又给女孩带来几分可爱。
“春莓，你在啊。”他和女孩打着招呼，“青悠下午没给你惹麻烦吧？”
青悠不高兴地噘嘴，“我才不会惹麻烦呢。”
名为春莓的女孩笑着摆手，“别说惹麻烦了，小青悠简直快成我店里的招牌了。一整个下午坐在窗边，像个精致的玩偶娃娃，不知道有多少好奇的人走进店里向我询问。当然我拒绝了所有想要拍照的人，向扬你不喜欢那样对吧？”
他将一张黑卡递过去，“谢谢。”
春莓摇摇头，“不用，你多给小青悠买点好吃的吧，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你的感谢。”
也没有坚持，他只是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
“那我要两杯热可可，半糖。”
春莓笑了笑，“稍等。”
“明天还要继续麻烦你啊，这段时间我只能把青悠放在你这里……不过我会尽快想办法的，早点让青悠入学，这样我就能照顾她了。”
春莓看着搅拌机中的牛奶，奶泡已经快要打出来了。
“所以你还是准备去和某人求情吗？请他‘帮忙’，对吗？”
春莓也知晓他的把戏，那并不存在的神通广大好兄弟。
说是不存在也不准确，应该说是有这么个“原型”。
凑巧的是，这个“原型”他们两个都认识。
“看来你我都深受他的影响啊，那个家伙。”他歪嘴笑笑。
春莓脸颊微红，大概是回想起了往事。
“嗯？是小向扬你的那个好朋友吗？”青悠拽了拽他的衣角，好奇问道。
“是啊，好朋友，我们的关系很好的，他教会了我一些重要的道理。说起来，我和你能相遇，他也有一份功劳。”
“哎，是这么好的人啊，真想握握他的手呢。”青悠憧憬道，这让他有些醋意。
“也不是那么好的人啦，很多时候都相当气人，迟钝、烂好人、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尤其还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让人没法反驳他。”他说。
“嘿嘿，小向扬是在吃醋吗？”青悠蹭着他的胸口，“能让嘴硬的向扬吃醋，我很高兴呢。”
“不，我不是在吃醋……”
“但我只喜欢小向扬一个人，放心吧。我说过的，不管这个世界怎样对待你，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嗯，好，我相信。”
“不过作为男生，还是不要这么小心眼啦，会被其他女生瞧不起的哦。”
青悠虽然看不见，但手指点的很准，一下就点到了他的鼻子。
“好了，还在店里呢，别秀恩爱了，我会吃不下饭的。”春莓做好了两杯热可可，递过去，“小心烫。”
迫不及待接过，青悠抱着属于她的那杯饮料，蹦蹦跳跳，和普通的青春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换成路人的话，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个永远无法看清楚世界的失明女孩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向扬脱下他的宽大外套，给衣物略显单薄的青悠披上。
“不要，我不要啦。”青悠晃悠着，像个不听话的孩子。
“乖，把衣服披上。还有走路的步子不要那么大，小心摔着。”
青悠扭头，她的眸子晶亮。
“有小向扬拉着我，所以不要紧的。”
他一愣。
因为这一次，他看到了，青悠眼中的光。
真漂亮啊，他轻叹。
哪怕那只是街灯的反光。
但也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