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向扬，快点快点，要迟到了。”青悠背着她的新双肩包，在门口蹦跶着。
“大学早上第一节课是八点，而从咱们家到学校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向扬来到青悠身边，帮她把制服的领巾系好，“你这么着急，是打算先把教室的卫生打扫一下吗？”
青悠傻乎乎地笑，“也可以啦，不过我更想先逛逛校园，我还从来没去过大学校园呢。”
调整一下领巾的形状，他点点头，“可以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走在路上说不定会有男生跑过来找你要微信哦。”
“真的？”青悠摸了摸裙角，但又显得有些犹豫，“可人家知道我眼睛看不见，会失望的吧？”
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动作温柔，“没事的，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大家没那么多偏见的，别紧张……再说你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在你身边，看看谁敢让公主大人伤心。”
青悠被他的话逗笑了，“别逞能啦，小向扬也是很普通的人吧。我知道的哟，大学校园不比我之前待过的特殊学校，大家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也正常，本来我也和大家不一样。你不用安慰我的，我早就习惯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人异样的眼神，还是能感觉出来吗？
他轻轻捏捏青悠的脸。
“我们出发吧。”
……
“大学校园好大！向扬你看到了吗，那么多的树，那么大的湖，那么宽敞的广场！”青悠超级无敌兴奋，和向扬讲述着不过半个小时的参观游览。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坐在了教室里，这份兴奋也没有丝毫的衰减。
“嗯，是很大，毕竟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号的大校园。就是每次出入校园太累了，走路从文科楼群到校门口得花上半小时。”将一只耳机塞进青悠的耳朵，他这是在为青悠听课做准备。
他和老师打过招呼了，待会上课的时候，老师屏幕的内容会同步到他给青悠准备的平板上，而青悠可以通过点击平板，从耳机“听”到屏幕出现的文字。
听上去是有那么点麻烦，不过大学课程较难，他觉得光凭老师的讲解，青悠大概会听得七荤八素，所以才会采用这样补充信息的方法。
当然，他大可以当甩手掌柜，能把青悠带来旁听，这已经是他的功劳了。至于青悠上课的效果如何，他是可以不管的。
反正在大部分人看来，青悠一个看不见的人，就算把她带来了校园也就是圆个心愿，没指望着她真的能学到什么。
但他不这么想。
既然决定要念书，就一定要念好，不能马马虎虎，更不能敷衍了事。
青悠都那么有热情，不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吵着嚷着要来上课，他怎么好意思草率对待呢？
“向扬，咱们在的这个教室大吗？给我讲讲好吗？”青悠满脸的期待。
“我看看，教室不算大，一百平方左右吧，摆着四十多张桌椅。前面是老师的讲台，左右各有一扇门，咱们刚才是从左边的门进来的。现在我们坐在最后一排，背后就是窗，窗外是草坪，还有你喜欢的湖。”他握着青悠的手指，每当说到什么，他就把青悠的手指向哪里，这样青悠就会有一个大概的空间印象。
“是这样啊，真好……”青悠点点头，“窗外有湖的教室，真好，我只在梦中想过呢。”
“以后你会经常来这里上课的，还有比这更大更漂亮的教室呢，我们会一个一个见识到的。”
青悠双手都放在桌面上，很虔诚很开心地笑，“谢谢你，向扬，谢谢你能带我来听课。”
“嗯。”
“我以前真的不敢想，原来这样的自己也能走进大学校园，还能坐在教室里，和其他正常的同龄人一样，听着老师的讲课。”
“你也是正常的，只是眼睛看不见，没什么不正常。”他纠正青悠的说法。
“又来了又来了，”青悠比了个“嘘”的手势，“都说了不要用这样的话安慰我吧，向扬你再这么说我才是真的要伤心难过。”
“那我不说了，以后保证都不说了，好吗？”
青悠拿起平板，“这还差不多，嘿嘿，我的小向扬永远是最好的。”
上课的铃声响起，青悠坐得笔挺，乖巧地等着老师走进教室。
望着她认真的侧颜，向扬轻叹。
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还是迈出去了。
……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周课堂小测，请注意复习。”
无视大家的哀嚎，高数老师走出了教室。
“下课了。”他说。
“嗯，下课了。”青悠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采访一下，青悠同学，第一天上课的感觉如何，听得懂吗？”他故意这样问。
现在是三月份，大一下学期，课程还是要命的高数，青悠略过了上学期的课程直接来旁听，怎么可能听懂。
“呜呜呜……”果然，青悠哭丧着脸，“我一点都听不懂啊，向扬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啊？”
嗯，连这么简单道理都没想明白的话，确实有点笨。
“没事，这学期你只是旁听生，不必听懂。”他安慰着青悠，“这段时间你的主要目标是高考，六月份的高考。等考进学校，九月份再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学，到时候肯定能听懂。”
“真的？”
青悠盯着他的眼睛，尽管他知晓青悠的视野内只是一片黑暗，永远都是一片黑暗，但这对晶亮晶亮的眸子还是让他有点心虚。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呼，那就好。”青悠如释重负，“从今天开始备战高考！我一定要考进这所学校，成为正式的一名学生！”
他忽然起了好奇心，“那你真的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员，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青悠愣了一下，思索了十几秒。
“大概是……坐在草坪上，听着湖水的起起落落吧。”
“哪怕无法用眼睛看到？”
“嗯，哪怕看不见。”青悠笃定道。
这丫头……他刚想再说两句，但教室门口出现了他熟悉的身影。
“在座位等我五分钟，待会我找人带你逛整个校园。”
“向扬你之后不陪我了吗？”青悠着急地说。
“有点事，下次吧，下次一定。”他走出教室。
原谅我，青悠。
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是不能让你看到的。
哪怕你看不到。
……
教室门口站着个女孩，不是春莓，也不是漓爱，但同样是向扬的老熟人。
“小依妹妹，好久不见。”向扬和女孩打着招呼。
“我说哥，你没有别的朋友吗？不要什么事都找我啊！你看我这身校服，我可是下了课就从学校赶过来，午休都被牺牲了，只是因为你没时间照顾你家丫头，这算什么道理啊？”
女孩嚷嚷着，与温柔的春莓和冰冷的漓爱都不一样，眼前的女孩显然更活泼些，哪怕是正经的校服都压不住她的活力。
这也是他请女孩过来的原因。
“小依妹妹啊，青悠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这不是分身乏术嘛，所以请你帮忙……”他向女孩解释着。
不过女孩似乎并不买账，“为什么非要找我？你又不是不认识其他人，春莓姐呢？漓爱姐呢？”
“你春莓姐学业事业都繁忙，你知道她是快千万粉丝的大Up主吧？我哪好意思麻烦她。至于你的漓爱姐……你觉得我会请她那么阴暗的一个人来陪青悠吗？青悠可别被她带坏了。”
“但向扬哥你也很阴暗啊，你要是不阴暗，怎么会老是跑去勾搭女生呢？和一样阴暗的你待在一起，青悠才更容易受影响吧？”女孩眯眼笑，很坏很坏的笑。
“……就算你说得对吧，所以为了不让青悠受我的阴暗气息影响，你能帮我陪陪她吗？那孩子很想逛逛校园，但我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态度很卑微，与他在洛雪蕊面前的样子千差地别。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会给你足够报酬的，保证给你把相机镜头换了，行吗？”
女孩终于肯点头，“好吧，能换个更好的镜头，也不枉我从高中赶车过来了。”
“谢谢，你肯帮忙真的太好了。”他和女孩说着话，却是在看着青悠。
整齐的头发，薄薄的空气刘海，带点婴儿肥的脸，青悠没有化妆也不会化妆，但那精致无瑕的五官总让人产生她化了妆的错觉。
青悠身上是常见的学生制服，西装毛衫褶裙和皮鞋，搭配她那端正的坐姿，看起来和正常的学生没有任何不同。
但他知道，青悠那带着惊心动魄的清澈眼眸，其中没有任何的光彩。
“真漂亮啊，可惜看不见。”女孩叹息，“凭现在的医疗手段，无能为力是吗？”
他点了点头。
“也是，不然以你的财力，青悠要是移植个眼角膜就能复明，你应该早就行动了。”
“所以拜托了，照顾好她。钥匙在这里，卡也在这里，你带青悠逛完校园，顺便带她回家吧，想吃点什么，你们俩自己在路上买点就好，我晚上应该不回去吃饭了。”他将女孩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塞给对方，转身就打算离开。
眼前的男人是那么可悲，而他注视青悠的眼神又那么令人动容，女孩攥着钥匙，她喊住了向扬。
“哥哥让我和你说，你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别一个人扛着！”
他停下，点点头。
“我会的，放心吧，小依妹妹。”
你哥哥一直在帮我，否则我是坚持不到今天的。
女孩全名叫游依，今年高一。
是游叶的妹妹。
……
望着游依和青悠缓缓走在湖边的林荫道上，他的目光柔软。
不过下一刻，他便收起这不利于达成目的的柔弱。
“雪蕊吗？是我，向扬，中午可以邀请你一起吃个饭吗？”
他给昨天盯上的目标猎物洛雪蕊发去了微信消息。
些许之后，洛雪蕊回复道。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