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中午好。”
“啊，嗯，中午好。”
国立天雪大学的正门，向扬和洛雪蕊打着招呼。
“今天你就是洛雪蕊，我不会再把你当成那个她了。”他说。
洛雪蕊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嗯。”
“谢谢你能接受我的邀请。说实话，邀请你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就这样贸然给你发消息，也没考虑你中午有没有自己的安排，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洛雪蕊摆摆手，“没有啦，我中午没什么安排，除了吃完也就是在寝室待着……”
“那我就稍微放心点了。”他提了提手中的布袋，“介意尝尝我的手艺吗？”
布袋里有着几样蔬菜，还有鲜虾和猪里脊，用保鲜袋包得很严实。
洛雪蕊有些惊讶，“向扬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有的时候不想在外面吃，就尝试着自己做一点，虽然只会做那些很家常很普通的菜。”
“那我们是在哪里——”
“在她的家，昨天你说想看看她曾生活的地方对吧？我找她的家里人要来了钥匙。”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钥匙，还有迷你塑料玩偶挂在钥匙扣上。
“她的家……”
“她的爸爸妈妈几年前搬了家，大概是不想总待在那样充满回忆的地方吧。”他注视着手心的钥匙，“所以那是间空房子，只有我偶尔才会去帮忙打扫一下。”
洛雪蕊有些犹豫，“我去那里合适吗？要不，算了？”
他笑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我能带着新的朋友一起吃饭，你觉得她会不高兴吗？”
“她会高兴吗？”洛雪蕊反问。
“她会高兴的，我保证，你到了就明白了。”他笃定说道。
勉强说服对方，他和洛雪蕊从校门口出发，步行前往目的地。
那个并不存在“她”的家。
……
钥匙在锁孔内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这就是她的家吗？”洛雪蕊问。
“嗯，这间房子是在她出生那一年买的，算来也有十八年了。”
“但看上去还挺新的啊。”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生气吧，不管家具还是摆设都没怎么用过，冷清清的。”
洛雪蕊伸出手触摸贴在门上的对联，角落的标识还是五六年前，向扬并没有骗她。
这确实是一间很久没人住的屋子。
“请进，屋子不大，随便坐。”一边招呼着洛雪蕊，他换上拖鞋，走进厨房，将布袋里的菜一样一样都拿出来。
“这么宽敞的房子，还不够大吗？”
目测将近有三百个平方，洛雪蕊来到客厅中央，光是这快一百平方的客厅就比她的家要大了。
“她家条件还不错，不然也支撑不起那庞大的医疗费，不过终究还是没什么用。”向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饭做好大概要一个小时，在此之前只有我陪着你聊天了。”
洛雪蕊应了一声，掀开防尘的罩子，在沙发上坐下。
如向扬所说，这间屋子很干净，但到处都是一股冷清的味道，根本不像是一个家的所在。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相框，洛雪蕊拿起来看。
她一惊。
相框里的照片，上面的女孩笑着，虽然是坐在病床之上。
女孩比着俗气的V字，穿着素白的裙衫，女孩的身后是花园一样的地方，绿色和粉红成为最好的背景，衬得脸色苍白的女孩如花般绽放。
“向扬，照片里的女孩……是她，对吗？”
厨房内沉默了一下，只有洗菜的水声哗哗。
十几秒之后，水声消失。
“嗯，是她。”
洛雪蕊盯着照片中的女孩，令她惊讶的当然不是女孩的存在，女孩的过去她已经从向扬那里了解过。
她惊讶的是女孩与她是如此相像，尽管照片中的女孩尚且年幼，洛雪蕊还是觉得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
可那确实又不是她，她的位置从来不在病床上，她只会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重要的人一一离自己而去。
“很像吧，我也觉得。”向扬的声音响起，“所以昨天我才会喊住你，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洛雪蕊小心将相框放回原处，她终于能理解了，为什么向扬会“黏”着她。
不仅仅是同病相怜，更多的，向扬每每看到她，就会想起他那已经逝去的好朋友。
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可惜她并不是向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女孩还是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过，向扬也说了，他说他不会再把她当成那个女孩。
望着照片里笑得可爱的女孩，洛雪蕊叹了口气。
那她还能拒绝什么呢？
……
向扬在厨房切着菜，他倒是没什么表情。
怎么说呢，谎言说了太多次，他已经习惯了。
从头到尾，洛雪蕊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那个因病逝去的女孩子并不存在，那她留下的一切痕迹当然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他盯着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思虑半天，还是点下了“拨号”。
那个号码的备注是“鸢大小姐”。
“向扬？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电话？都快一年没联系我了吧？”电话那端的女孩骄傲凌厉，一如她高中时的样子。
“那个，若鸢啊，我遇上了点麻烦……”他小声说。
“嗯？你遇上了麻烦为什么不找小游叶？你们俩吵架了？”若鸢不理解。
“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游叶那家伙在这件事上派不上用场。”
“哦？说来听听。”
“你在天雪市的家，那间屋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想招待个人。”
“我明白了。”若鸢恍然大悟，“你又要去招摇撞骗小姑娘是吧，游叶上次就和我说来着，没想到你真这么堕落。”
被教训被嘲笑，但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服气，对方可不是他能够得罪起的。
鸢氏财团的下一任掌门人，若鸢。
同时也是游叶的前女友。
“借你用用没问题，不过你也得帮我个忙。”若鸢提议。
“是要我帮你打听游叶最近的情况吧，我明白的。”
“合作愉快。屋子的钥匙我存了一把在游叶家里，你自己去他家拿吧。”
若鸢就要挂断电话，他赶紧接上了话。
“最后问一句，你和夕绘里，真的打算四年后再从国外回来吗？”
若鸢叹了口气，“你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夕绘里吧？”
“不是，我就是……有点不懂，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去了很远的地方，就连游叶都没能留在天雪市念大学，所以我……”
“这是你发挥的机会啊，‘配角’同学，要是游叶还在这里，能有你什么事？”若鸢循循善诱，“你就是太缺少自信了，老是想活成游叶的样子，才会什么都弄不明白，明白？”
“嗯……”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贩卖心灵鸡汤的，我和你讲这么多干什么。”若鸢开始不耐烦了，“挂了挂了，国际长途贵着呢，记得用完之后把我的屋子打扫干净！”
手机传来盲音，他无奈地笑。
最终还是得不到解答啊。
电脑传来文件传输的提示声，他点开联系人。
楚元天，提供专业技术的支持，是个男生。
“哥，按你的要求，以洛雪蕊的照片为原型，我整了个小时候的版本，地点是医院病房内，背景是花园，行吧？”
照片发过来，和洛雪蕊八分相似的女孩坐在病床上，对着镜头微笑。
“没问题，感谢，酬金已经打到你卡里了，记得查收。”
“哥，不是钱的事，我是觉得这样子去骗人家……算了，当我没说，有啥事你再联系我吧。”
楚元天下线。
最后，他来到青悠的房间。
“睡觉吧，我帮你关灯。”
青悠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可爱的小熊睡衣，乖乖盖着被子，闭上眼睛。
“晚安，好梦。”他准备关灯。
“等一下。”青悠喊住了他。
“什么事？”
“晚上又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那明天让阿叔做完饭陪你一起吃，可以吗？”
“我想让小向扬陪我一起吃，好吗？”
“我有很多事啦，打工之类的，没法和青悠一块吃饭的。”他说，“再说我也不会做饭，有没有我陪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青悠不再说话，他俯下身，吻了吻青悠的额头。
“对不起。”
他关上了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