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尝尝看吧，都是很普通的菜，招待不周，还望谅解。”
将最后一道清炒蔬菜端上餐桌，向扬招呼着洛雪蕊来吃午餐。
“嗯，我去洗个手。”
起身，洛雪蕊整理一下裙摆，踩着棉白拖鞋往浴室去了。
两个人擦肩而过，向扬无声地笑。
在这之前，洛雪蕊的装束绝大多数都是便于运动的裤装，漓爱给他的资料中写得清清楚楚。
但今天面对他所不同的装束，是不是意味着洛雪蕊内心的某种改变呢？
将碗筷分发好，他夹了一只虾放进嘴巴。
鲜香滑嫩，嚼劲十足。
青悠一直念叨着要尝尝他的手艺，而他每次都以不会做饭为理由推辞。
其实他会做饭，做得还挺不错，这貌似是他和洛雪蕊交谈中唯一真实可信的一件事。
但做得再好，也没法和某个叫游叶的男生相比，所以他从不提及自己的厨艺。
大家都喜欢游叶，大家都围在游叶的身边，不管是春莓、漓爱、游依还是若鸢，每个人都因为游叶而活得光彩夺目。
游叶教会了大家该怎样生活，他告诉每个人，用真心对待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也会用真心对待你。
唯独他，唯独他向扬，憧憬着，羡慕着那耀眼的身影，伸出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
所以他选择了和游叶完全相反的道路。
就像他正在做的事那样，扮演着坏人的角色，修正着“错误”“不合适”和“产生偏差”的恋爱。
“游叶，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你呢？”他低声说道。
“成为谁？”洛雪蕊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没事，”他抬起头，笑笑，“雪蕊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呢，不过天气还凉，要注意保暖哦。”
洛雪蕊红了红脸，“这个时候穿裙子，确实挺冷的……”
“来吃午餐吧，时间不早了，做饭耽误了太久，雪蕊下午有课吗？”
给洛雪蕊的碗里添上饭，他随意问道。
“没有课，但下午我有个打工的面试想去试试，傍晚还有家教的兼职。”
“工作吗……这么辛苦，你很缺钱吗？”
将满满一勺浓厚酱汁浇在米饭上，他将碗推给洛雪蕊。
洛雪蕊接过碗，“昨天在公墓你也听到了，妈妈在我小学时就因病离去，这些年都是靠着亲戚朋友的接济还有好心人的帮助。现在我成年了，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当然要自食其力，工作来养活自己。”
“嗯，我在听。”
“说是缺钱还算不上，但靠自己的手挣到生活费，不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吗？”洛雪蕊平静地说。
“能看到你这么独立这么乐观，阿姨也会很高兴吧。”
他给自己也盛满了饭，夹着菜，一口一口咀嚼，并没有追问。
洛雪蕊没有端起碗，她还在等向扬接下来的问题。
“为什么不吃？不合胃口吗？”他明知故问。
“我以为你会问关于我父亲的事。”
“先吃点吧，咱们再聊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洛雪蕊终于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团蘸了酱汁的米饭放进嘴中。
旋即小声赞叹道，“好吃……”
“很高兴你能喜欢。”他将筷子摆放回原位，“说回你，你问我为什么不问你的父亲，我想如果是雪蕊不想谈到的人，我又何必好奇呢？”
洛雪蕊惊讶，“你怎么知道？”
“从昨天我们见面起，你连一次父亲都没有提及。你又是一个人去看望母亲，还在母亲的墓前问出那样的问题……我想，令尊和雪蕊你一定有着什么矛盾吧？”
洛雪蕊点点头，“我的父亲……说实话，我并不愿意这样称呼那个男人，我宁愿没有这个父亲。”
“我在听。”
“他很多年前便丢下我和妈妈，说是去国外挣钱，但我们都知道，他只是厌倦了我和妈妈，想要逃避属于父亲和丈夫的责任罢了。”
“嗯。”
“他走后，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妈妈被检查出了绝症，没过两年就离开了人世。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回来过，连一次联系都不曾有过。在我和妈妈最绝望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花天酒地，和新骗来的女人寻欢作乐，笑得肆意。”
洛雪蕊的眼中满是愤怒，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愤怒消弭，只剩下无奈。
“算了，都过去十来年了，我只当是他死了，所以也没有和向扬你谈起。”她摇摇头，开始大口大口吃饭，刘海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他轻声说，并不显得吃惊。
因为他的口袋里就有漓爱塞给他的那沓资料。
资料的最后一页注明了，十年前，洛雪蕊的父亲在一场事故中死去。
那是洛雪蕊的母亲刚刚被检查出患有重病不久后，发生在大洋彼岸，某个蛮荒国家的矿场。
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他一贯的作风。
为了病重的妻子只身来到蛮荒之地打拼，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要不是有现场照片和官方记录佐证，连他估计都会质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想来是有人在暗中努力，不想让洛雪蕊再遭打击，所以这个消息一直没有被洛雪蕊知晓。
他要把这件事和洛雪蕊说吗？
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他在犹豫。
“怎么了，向扬？看你有些紧张。”洛雪蕊问。
“没事。”他松开了那张纸，“我们还是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去面试。”
算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至少现在，让洛雪蕊知晓这件事对他达成目的没有任何好处。
洛雪蕊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只是兼职的面试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一个人去就好。”
“多个人陪着不好吗？”他微笑，“还是说雪蕊已经和其他朋友约好了？我跟着的话会有不方便呢？”
“那倒没有……”
“所以就让我陪着吧，说不定我也想试着兼职打工呢。”
洛雪蕊满脸的不可思议，“向扬你不需要打工吧？昨天送我们回来的那辆车我记得要一千多万……”
“那是家里的钱，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不想以后变成那些钱控制的傀儡。”他撇撇嘴，“打工挺好的，我也不想总和家里要生活费，就像你说的，靠自己的手挣钱总是有成就感的事。”
洛雪蕊深深注视着他，又看了看桌上朴实无华的饭菜，想到从昨天到现在，面前的男生也确实没有和她炫耀过家世，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没有。
倒不如说，她对向扬的背景还一无所知。
向扬所表现出的这一切，应该不会是专门为了她而做的伪装。
那么，这是辛德瑞拉的故事吗？
“好吧，那你可不要嘲笑我，我要兼职的地方不是什么高级的场所。”她答应道。
“怎么可能嘲笑呢，我一个需要依靠家里才能生活的人哪来的勇气和资格嘲笑你？”他给自己和洛雪蕊分别沏了杯大叶绿茶，香气袅袅，他缓缓吹气，“能顺便问一下吗，你要兼职的地方，叫什么？”
“我看看……梧桐树下甜品店，应该是这么个地方。”洛雪蕊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了那家店的名字。
噗——
“怎么了怎么了？是茶太烫了吗？”洛雪蕊不明白他的失态。
“没事，呛了一下，没事的。”他擦了擦嘴，苦笑。
见鬼，这倒是超出他计划的部分。
梧桐树下甜品店，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春莓的店，他能不熟悉吗？
希望春莓见到他带着洛雪蕊前来，能心领神会，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更要紧的是，青悠下午可千万别在店里，他赶紧给游依发了消息。
“把青悠带回家，千万别让她到外面乱逛！”
游依很快回信：“知道了，花心大萝卜，你对得起青悠吗？”
这就好，他松了口气。
对不对得起暂且不说，要是让青悠听到他的声音，那才叫后果不堪设想。
……
“老白，吃点东西吧，你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若鸢的家，向扬为了骗过洛雪蕊而借来“她”的家，小区旁，白梓煜和他的朋友坐在快餐店内，盯着街对面的小区门口。
“我不饿。”白梓煜的眼睛注视着那边，对面前香喷喷的炸鸡无动于衷。
“不是，哥，我知道你心急，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总得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干事吧，你要是累倒了，岂不是更不利于调查情况？”朋友劝道。
白梓煜眉头紧锁，他长叹。
“我不饿。”
朋友见劝说也没什么用，摇摇头，自己啃起了鸡腿。
“哥，要不别等了，你直接进去，逮住那两个人，把情况问清楚不就好了？何必这样折腾自己？”
白梓煜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逮住人家问什么？问人家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吗？别逗了，你觉得人家会理睬我吗？”
“不是有那张照片吗？那张嫂子和那个男生贴得很近的照片……”朋友的声音越说越小。
“就是那张照片，我才想过来看看的。”白梓煜的目光遥远，“我从没见过蕊蕊笑得那么开心，就像是卸下了所有包袱，找到了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一样。就是对我，蕊蕊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那么放开过。”
“哥……”
“先看看吧，一来我又没有确实证据，仅凭那张照片，只会让我困惑；二来我想见见那个男生，那个能让蕊蕊放松防备，甚至答应跟着他去家里的男生，到底是谁。”白梓煜勉强喝了口水，又叹了口气。
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朋友感觉到了一种别扭。
其他男生遇到这样的事，会是白梓煜的做法吗？
应该……不会吧？
朋友默默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错觉，错觉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