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向扬回到店内。
“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他出来，洛雪蕊急忙问。
“放心，很简单的。不要紧张，大胆面试吧，记得多和你的偶像聊会。”他拍了拍洛雪蕊的肩，目送她进入办公室，关上门。
店里忽然变得很安静，下午的日光通过落地窗落在店里，影子倾斜，风铃随着不知何处来的微风摇摆。
就连甜品和茶饮都被裹上了一层鲜艳的光泽。
尤其适合故事的发生。
“欢迎。”他忽然说。
风铃响动，门被推开，不是办公室的门，而是甜品店的大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男生皱着眉头问。
“影子，我只是看到了焦灼的影子。”他微笑，“再说，我也等你好久了。”
洛雪蕊的男朋友，白梓煜。
白梓煜站在门旁，他和向扬说着话，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那间面试用的小办公室不放。
“坐吧，别那么紧张，雪蕊她面试可要好一会，店主春莓是雪蕊的偶像，我特别叮嘱了春莓，让她多和雪蕊聊会。”他站起身，“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你要做什么？”白梓煜看着他走到柜台后面，开放厨房的位置。
“给你弄点喝的啊，想喝什么，红茶还是咖啡，果茶还是气泡水？”
“你……你很熟悉这里？”白梓煜一脸不可思议。
“不算很熟悉吧，很熟悉的那个人飞到几千公里外了，我只是作为朋友，偶尔过来蹭吃蹭喝，顺便帮帮工。”他熟练地在几百个装有配料的小抽屉中翻找，“白梓煜，你终于肯出现了，虽然比我预期的晚一些，但终于还是没让我太失望。”
白梓煜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是昨晚知道雪蕊和我待在一起的吧？为什么那时候没来找我？”
“雪蕊……你不配用那样亲昵的名字喊她！”
“我不配吗？但雪蕊都答应了我这么喊她，你现在才来说什么配不配，不觉得有点晚吗？”他搅拌着冰块，走出开放厨房，回到座位。
“我……”
“薄荷柠檬水，加了冰，或许能帮你整理一下思绪。”他重新端起春莓泡的小兰花茶，细细地吹气，“冷静下来，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白梓煜望着面前的柠檬水，又看了看淡定自若的向扬，他有点懵。
不是他来兴师问罪的吗？为什么，对方会劝他冷静点。
简直像是……他做错了事。
“你跟了我们很久对么？从早上就是，我和雪蕊在校门口聊天的时候，你就远远地看着，我没说错吧？”向扬抿了一口茶，“我没猜错的话，你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中午，直到下午时分，雪蕊和我一起出门，看着我们俩走进同一家店，你才下定决心出现，是这样吗？”
白梓煜手里握着那杯冰水，所有的火气忽然都被吹飞，冰水的冷渗进心里，狂跳的心也一点点缓了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问你的这些，与其说是我在问你，倒不如说是……我替你在问自己。”向扬放下茶杯，“你和雪蕊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真的有考虑过你们俩的关系吗？”
“关系？”
“我不会和你解释，如果你连这些都无法理解，那我想我是高估你了。”他说，“相信你也看明白了，我在和你竞争，竞争的目标是洛雪蕊，正在办公室接受面试的女孩，穿着格裙，扎着有点活泼的马尾，喜欢甜食，喜欢运动，喜欢旅行，总是在攒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将制定了很久的旅行计划付诸实践，却不太自信，有时会对未来的自己产生怀疑，每每苦恼的时候就会向母亲询问，自己是不是长大了……”
白梓煜愣愣地听，向扬所说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却不知道，甚至是从未听过。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一定是在想这个吧？”向扬摇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理解现状了吗？你的竞争对手，就在你的面前。”
白梓煜咬着嘴唇，“但是，我和蕊蕊是……”
“恋人，是啊，你们是恋人，全校都有名气的恋人，模范恋人。”他看向窗外，“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恋人不是万事大吉的保险柜，恋人什么的，只需要一句‘我们分手吧’就能终结。如此脆弱的关系，你怎么能把它当作倚靠呢？”
白梓煜沉默不语。
“既然会出现在这里，相信你对我也有大概的了解吧？”
白梓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有自信能赢我吗？”向扬追问。
“我……”
“所以，你一直不出现，是因为害怕？”
“不是，不是害怕……”
“是害怕吧，因为在潜意识中，你已经觉得自己输了，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雪蕊的青梅竹马吗？你不是一直陪伴她身边的那个人吗？可为什么，你想过没有，她会在另一个男生的面前露出那样的笑容，连你都没有看见过的，粲然的笑容？”
“……”
“现在你终于知道要面对的对手是我，有什么感受？害怕吗？恐惧吗？想放弃吗？在心里做着没有意义的安慰吗？幻想着这一切要是没有发生该多好，自己还是雪蕊身边唯一的那个男生，是吗？”
白梓煜终于无法忍受向扬的羞辱，他站起来，强压怒火。
“别太过分了！分明是你，你的出现，才让蕊蕊……”
“这就是你给出的回答吗？你自己满意吗？这样的自己。”向扬平静地和他对视，没有丝毫怯意。
白梓煜忽然就蔫了，攥着的拳也慢慢松开。
“现在的你，还不适合出现在我和雪蕊的面前。”向扬站起身，拍了拍白梓煜的肩，“喝完这杯水，趁着雪蕊还没有出来，离开吧。”
“我……”
“等到你真的想清楚，做好觉悟，有了准备之后，再带着决心过来吧。”他说，“那时候，我会接受你的任何挑战。”
说完，甚至不给白梓煜回答的时间，他离开座位，走进后厨。
……
白梓煜坐回座位，他端起玻璃杯，才注意到杯下垫着一张纸。
悄悄观察了一下，洛雪蕊在办公室面试，向扬在后厨，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拿起那张纸，翻过面。
手一抖，他差点把杯子打翻。
“这是……这是什么？”他喃喃。
洛雪蕊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在十年前？
可是，洛雪蕊和他一直以为的都是，那个男人不负责任，随意丢下了洛雪蕊和她的母亲，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这张纸上，分明有当年事故的照片和来自官方的记录，证明那个男人真的是来到大洋彼岸，想通过这种“危险的”方式为妻子筹来治病的钱款。
白梓煜盯着那张纸上的所有信息，每个字都和他之前的所想不同。
洛雪蕊错了，她误会了自己的父亲，是吗？
他要告诉洛雪蕊吗？
等等，白梓煜忽然感到冷汗直冒，他将那张纸叠好，小心放进衣服的内层口袋。
比起要不要告诉洛雪蕊，更重要的，这些信息，是谁留给他的？
思前想后，回忆他来到店里后的所有场景，白梓煜咬紧嘴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只有一种可能性。
“向扬，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
这是挑衅吗，还是向扬施舍给他的。
机会？
……
办公室的门开了，洛雪蕊蹦蹦跳跳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向扬，快看，你给我的暗号真的有用哎，春莓姐送了我一大包巧克力曲奇！”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的。”他微笑，“怎么样，面试很简单吧？”
洛雪蕊点点头，“过啦，从今天起，我就是梧桐树下甜品店的兼职员工，有名牌的哦。”
精致小巧的木牌，挂在洛雪蕊的胸口，上面刻着“洛”，她的名字。
“真好，看起来会是份很不错的工作。”他看着春莓，眼神致谢。
不过春莓没理他，而是走到桌边，顺手收走了他和白梓煜的杯碟。
“这下又多了一份收入，可以稍微安心点了。”洛雪蕊跺跺脚，“有点兴奋呢，要学习怎么做甜品，怎么招待客人，之前都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我会和你一起学习的。”他说。
“嗯。”洛雪蕊从袋子中摸出几枚封装好的饼干，“谢谢你，能陪我过来。”
没有拒绝，他接过，拆开一枚，放进嘴中。
熟悉的砂糖甜和巧克力丝丝的苦涩，是很好吃的曲奇。
“其实我知道的，你根本不需要打工的，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洛雪蕊低下头，“谢谢你，但我这边也有些情况，我需要好好考虑。”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至少，你想要的答复，我暂时没法给你。”洛雪蕊重新抬起头，笑笑。
他点头，“这样最好，我会耐心等待。”
洛雪蕊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走吧，我们去后厨，开始今天的学习吧。”他率先迈步。
洛雪蕊嗯了一声，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有男朋友的——洛雪蕊本该说出这句话。
但她放弃了。
那么，就是我赢了，他想。
白梓煜，你会作何应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