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时间回到一周前。
黑色高级车在市中心的步行街入口停下，瞬间便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虽然洛雪蕊第一眼没有认出这并不太常见的车标，但步行街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懂“时髦”“潮流”和“奢侈”“上流”的人还是挺多的。所以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价值不菲的大玩具，拿出手机拍照，赞叹与羡慕。
“那个，不要紧吧，我看外面有人在围观……”洛雪蕊注意到附近路人的眼神，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别在意他们，你只要盯着要做的事就好，那样便不会被旁人所干扰。”向扬说着，车门扬起，他下车，扶住车身，很绅士地邀请洛雪蕊下车。
洛雪蕊一愣，因为刚才的话她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蕊蕊啊，不要紧张，不要因为他人的目光就迟疑不前，你要学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要做的事情上。”妈妈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
那是她小学时参加演讲比赛前，妈妈告诉她的。
为什么向扬会知道？
是巧合吗？
“不用等我们了，您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就好，我有备用钥匙的。”向扬和司机说着什么，于是黑色的幻影重新驶入黑暗，消失不见。
转过身，他冲洛雪蕊笑笑，“走吧，我们吃点东西，在外面待了一天，有点饿了。”
他们的面前就是繁华热闹的步行街，人群熙熙攘攘，大小店铺都亮着闪亮亮的灯，招牌各异，兜售着各式各样的玩意。
“那个，我……”洛雪蕊有些犹豫。
“我请客，别担心钱的事。”
“不是，是那个……”洛雪蕊的眼神躲闪，她都思索一路了，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她其实有男朋友的，这样的事实。
尽管与向扬的邂逅充满惊喜，但她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该讲清楚的还是应该讲清楚。
“如果还没想好的，就边吃边想吧，肚子里有点东西，人也会比较舒服。”向扬劝说。
思前想后，她觉得在这里说这种话有些太不合时宜了，太僵硬，也太尴尬。
“好吧，让我再想想。”
……
和向扬看上去的冷峻与潇洒完全不符，洛雪蕊还在猜测他会选择什么样的晚餐。
结果向扬选择的是最普通的，最粗糙的，最不讲究精致的食物。
火锅。
真是白瞎了他一身好衣服，尽管她还没看到向扬身上衣服的牌子，但看版型和质感就知道不会是便宜货。
但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坐在火锅店油油腻腻的椅子上，洛雪蕊的心里还是痛了一下。
“为什么是火锅呢？”她不由问。
“不喜欢吗？”向扬微笑。
“不，我很喜欢，火锅没什么不好的，热腾，新鲜，还不是很贵。”她盯着锅里渐渐翻腾起来的沸水，“只是有点好奇，觉得这不是你的风格。”
向扬笑了，“咱们才认识两三个小时吧，你就能理解我的风格了？说说看，我很想听。”
“倒也不是那么草率啦，但每个人都会有第一印象嘛，你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会来这种店的。”
“那我会去哪种店呢？”
“我想想，大概就是你很熟悉，进门就会有专门的人接待，不需要你说一句话，氛围环境都很高级，当然收费也会特别夸张的店。”洛雪蕊眨眨眼睛，“我说得对吗？”
向扬注视着她，眼前这个留着披肩长发，刘海微斜，有点娃娃脸的女生，名叫洛雪蕊。
他的目标，居然也能如此敏锐，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没有否认，他问。
因为洛雪蕊说得对，大众化的火锅店确实不是他的菜，他习惯去的地方都没什么人，到处很安静，不管是吃饭还是喝酒，全程都不需要他说一句话，也不会有跑来询问要不要服务的服务生。
他只需要在最后摸出他的卡片，或者是在账单上潦草地签上名字……取决于他离开店的时候是否还清醒。
“鸳鸯锅，谢谢。”洛雪蕊眯 眯眼，“果然我猜对了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哦。”
但你却没看出来我的目的啊，他无声地笑。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你一看就很不习惯啊，完全不是这些热热闹闹店的常客，哪有人穿得这么正儿八经来吃火锅……倒像是从谁那里学来的经验，是为了照顾我吧，我明白的，谢谢你。”
看着洛雪蕊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说得很对，他只是从某人那里学来的，以为用这种方式就会更“平易近人”。
但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喝点酒吗？刚才服务生说他们这儿的青稞酒是特色。”他说。
“喝酒？”洛雪蕊面露为难，“不好吧？我酒量很差的，再说明天还要上课，喝酒早上会头疼的。”
“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他将小小的杯子递过去，“刚才你不是说有话想和我说吗？喝点酒，不管是什么话都能有胆气说出来吧？”
这个理由打动了洛雪蕊，她接过酒杯。
“就一点点哦。”
……
“其实我有男朋友的哦，今天按道理说，我都不该和你吃这顿饭，更不用说是喝酒了。”
向扬没有哄洛雪蕊，他真的只给她喝了一点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洛雪蕊便醉得东倒西歪，必须要他扶着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原来这孩子说自己酒量差不是推托之词啊，他很想抚额。
虽说现在的情况也不糟，因为他很擅长对付女生，尤其是喝醉了的女生。
喝醉的女生就会放下平时的那些矜持和伪装，那些漓爱都查不出来的情报，这时候往往一问便知。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啦，他刚才已经来过了，满脸震惊与绝望。”他看向店外，已经没有了白梓煜的影子。
幸好漓爱一直盯着白梓煜，把他要来的消息通知了自己，向扬将怀里的洛雪蕊扶正，他对占女孩子便宜也不是很感兴趣。
如果不是为了达成目的，洛雪蕊这种“一般”漂亮的，他根本不想和对方有什么肢体接触。
不是嫌弃，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见识过的漂亮女生太多太多了，为了洛雪蕊动心思，没必要。
“哎？他来了？在哪里？”洛雪蕊的眼神虚浮，“他没看到我吧？让他看到就不好了。”
“应该没看到吧，我想，大概，可能。”他附和着喝醉的洛雪蕊。
“你还不认识他吧？”洛雪蕊傻笑，“我给你介绍介绍好了，他叫白梓煜，和我同岁，是我的青梅竹马哦。”
“嗯，青梅竹马，蛮好的。”
“我们是从小学时代就开始的同班同学哦，无论是后面高中文理科的分班还是大学填报志愿，我们都没被分开，是不是很神奇？”
他拆开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洛雪蕊的嘴角，把那一点点红油拭去。
“你是很好，又温柔，又体贴，又很会说话。”洛雪蕊顺着靠背，滑着滑着，又滑到他怀里去了，“但他对我也很好，应该说是特别好。”
“特别好吗？”
不再挣扎，他甘愿做一个人肉抱枕。
他现在更想听洛雪蕊讲述和白梓煜的故事。
“他会每天到我家楼下等我，给我带早餐，不管是大雨还是暴雪，一天都没有迟到过，难道不好吗？”
说起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只是小学同学的缘故吗？可小学同学那么多，也没见到有像他们这样关系好的啊。
忘了，已经忘了最开始两个人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但那并不重要，那之后所发生的，才是重要的。
她的家庭并不圆满，母亲病重，父亲失踪，愿意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我的压岁钱，你拿去给阿姨治病吧。”他把那一叠不算厚的钱用纸条扎好，塞进她的手心。
“你们凭什么欺负她？你们不准再欺负她了，我会保护她的。”他挡在了她的身前，将那些欺凌她的孩子全都吓退。
“终于找到你了……”他气喘吁吁，脸上都是汗水，“离家出走什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可不会阻止你，我也早就想跑出去看看了，看看这个世界。”
“哎呀，高考什么的，好像考得不是很好呢，比平时差多了。”他笑得很刻意，“说不定能和你进一所学校了，真是不幸啊，终究还是摆脱不掉你。”
“洛雪蕊，请原谅我这唐突的告白，但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他从身后拿出一捧鲜花，“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洛雪蕊已经睡着了，她说到最后就要支撑不住，眼皮直掉，全靠着他的引导才讲完全部。
默默地听，他的怀里躺着睡得香甜的少女。
他盯着锅里仍旧沸腾的汤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或许，这对儿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差劲。
有拯救的可能，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