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晨，洛雪蕊醒来，手机的时间显示才六点半。
怎么醒得这么早，她揉揉太阳穴，睡眠稍稍有些不足，今天是免不了要打哈欠了。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白梓煜已经不会在楼下喊她的缘故吧，为了防止睡过头迟到，她的潜意识总是有意无意地担心，貌似连生物钟都受了影响。
果然还是会有点不习惯啊，她来到浴室，看着镜子的自己，眼睛周围是一圈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
平时白梓煜总会准时给她发来微信，“醒了吗，该起床了，给你带了早餐”，然后她就可以慢悠悠下床，洗漱整理头发，把一切都打理好再下楼。
现在没了白梓煜的照顾，就连早餐都得自己弄，她回到客厅，桌上还摆着半包没吃完的吐司，这就是她买来用来充当早餐的简单替代。
说实话，味道不太好，她随便摸出一片叼在嘴里，就着牛奶三下两下咽下去，肚子里稍微有点东西，早上的课就不会太难受。
将头发绑成方便的单马尾，她来到日历旁，看了看今天的计划安排。
早上，课程一和课程二，下午，课程三和打工，晚上，家教的工作。
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
不过再过几天，三月中旬的时候，某一天被涂上了红色。
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都要十九岁了吗，真不像是个大人呢，她笑笑，盖上了日历。
出发去学校吧。
一切按向扬教给她的计划进行。
……
刚出门没几步，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盯着她。
想了想，她决定找出这个“跟踪者”。
忽然停下，然后猛地回头。
转角的地方，某个人慌慌张张躲闪，但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就这点本事还想盯梢？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出来。”她喊。
几十秒过后，白梓煜才从角落一点一点走出来。
他低着头，非常害怕的样子。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再说一遍？”
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她的声音充满威严。
白梓煜立刻认怂，点头如小鸡啄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先说说吧，为什么跟踪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她问。
“但早上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知不觉就拎着早餐跑来了楼下……我本来想揍走，怕被你看见惹你生气，但又控制不住好奇心，就，就悄悄跟着了。”
“好奇？你好奇什么？”她不理解。
“我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和我一样，每天早上过来和你一块去学校……”
白梓煜的回答像极了吃醋的小女生，洛雪蕊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
“你当人家和你一样闲啊？坐一千多万的车，跑来和我这样的女生一起去上课？你以为这是言情小说吗？”
白梓煜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附和还是摇头否认，只能站在那里，傻傻呆呆的。
但洛雪蕊的话也已经承认了，确实她的身边多了个男生，还是个座驾价格千万的有钱人。
白梓煜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洛雪蕊会和他打太极，至少不会这么直接言明。
看来那天下午在甜品店，向扬确实没有骗他。
他们之间是竞争的关系，而论各种实力，他都完全比不过向扬。
“咱们……咱们还是恋人的，对吧？”他问。
有点求得安慰的意思。
“嘛，在我没有提出分手之前，当然是。”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锤在了白梓煜的心口。
“咱们……要分手？”
洛雪蕊摆了摆手，“看你那样子，怎么了？这么担心吗？虽然他很好，但我和他说了，我说我再考虑考虑，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着急什么。”
“这……我不太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她竖起食指，“你的女朋友和以前不一样啦，现在你的女朋友很受欢迎，会有其他男生来试图追求我，而你就是他们眼中的绊脚石，是必须越过的存在。”
白梓煜愣愣地听，点头。
“而我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你是我的男朋友，再怎么说我也要考虑你的感受吧？”她微笑，“你懂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吗？”
“我，我还不是太明白……能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吗？”白梓煜结结巴巴的。
“当然是对我尽可能的好啊，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就没有一点要把我守护在身边的想法吗？”她有点生气，“你看看你这些天，我让你不来就玩消失？你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吧？为什么不出现？害怕吗？担心会输给他吗？”
白梓煜被教训得连动都不敢动，头埋得越来越低，就快蹲下去了。
“如果你那么害怕，害怕到你的理智告诉你这场竞争你没有丝毫的赢面，那我们不妨在这里就分手。”她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白梓煜，“你愿意吗？”
理智的枷锁终于被冲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白梓煜应声。
“我不愿意！”
“嗯。”
“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我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看着你和那个男生走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像是被刀绞一样痛。”白梓煜抬起头，眼泪朦胧，“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男生优秀，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明明我们之前的关系是那么要好，认识了那么多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却需要面对如此残酷的局面。”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洛雪蕊说，很平静。
“是什么？”
“是你的态度。”她望着白梓煜，“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吗？
“曾经的我以为是我在依靠你，每天享受着你的照顾，和你过着平静的生活，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也曾想过就这样和你共度余生，如果你愿意的话。
“但我发现我错了，其实我早就成长了不是吗？我十二岁开始就在熟人亲戚家的超市和餐厅帮忙，十六岁负责在周末假期整理整个市图书馆的书架，十八岁找到了家教工作，和机构签了协议，现在还在我喜欢的视频博主那里兼职打工，每天都有全新的收获。
“而你呢，当我发现我的生活少了你之后，对我来说唯一的变化只是早上得自己解决早餐，你知道我有多么失望吗？
“所以我不再有什么负罪感，需要背负这份压力的，是你。如果连你都觉得这段恋情无所谓，觉得是我从你这里攫取了太多，觉得只要自己不出现，我就会主动回来找你……那就真的没什么好说了，我们现在说再见，以后还能当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至少不会太尴尬，你说呢？”
白梓煜立在原地，他傻了。
直到洛雪蕊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一直以为的，他照顾着洛雪蕊，而洛雪蕊回报他以温柔和甜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是他在依赖着洛雪蕊，他所做的那些，只是为了让洛雪蕊留在他的身边。
换种说法，洛雪蕊的身边是谁都没关系，因为她已经足够独立到拥有选择权。
而他不行，他的身边只能是洛雪蕊，他的人生仿佛只存在过洛雪蕊这么一个女孩，如果洛雪蕊离开他，他就会像这段时间所表现出的那样。
害怕，无助，痛苦，悲伤，愤怒，迟疑。
那些所有他害怕向扬的，其实只是因为他没法接受洛雪蕊不再“属于”他的事实。
他们的关系，早就扭曲了，而他和洛雪蕊，都没有发觉。
直到向扬的强硬介入，才让一切的问题暴露。
“我……”他的每一个字都回答得极其艰难，“我不想输……”
“再，再给我一次机会。”
对向扬的畏惧终于被战胜，他的心底燃起勇气的火花。
虽然，现在这团火花还是很微弱，一点点而已。
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
向扬站在远处，蓝牙传来的声音很清晰。
洛雪蕊和白梓煜的对话他全程都听着，同时他也负责指导洛雪蕊该如何对白梓煜回答，用怎样的表情，做出怎样的动作。
有模有样，借着洛雪蕊的口，向扬将他所观察到的，这对恋人之间存在的问题说了出来。
希望洛雪蕊多少也能听进去一点吧。
不过，他笑笑，这孩子还真是听话，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省得再操心。
看来昨晚到洛雪蕊家吃的那顿饭没白吃。
就在洛雪蕊回忆了一遍她和白梓煜相识相熟的往事之后，望着开始犹豫不决的洛雪蕊，他心里一动。
“既然你也拿不定主意的话，就看看他实际的表现吧。”
“表现？”
“摊牌，把情况和他明说，看看白梓煜他会怎样做，是不是符合你的期待，这样。”他解释。
“但是，”洛雪蕊有些不乐意，“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为什么要……帮白梓煜？”
他摇摇头，“我想堂堂正正的，在公平的舞台上击败他，而不是乘人之危。况且这样做，你也不会再有什么负罪感吧？”
毕竟他可是坏人啊，当然不能说出“我想帮助你们”之类的话了。
再说了，到底要不要帮他们，他自己都还没想好呢。
洛雪蕊点点头，“好吧，但是面对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些话，我怕到时候说错话……”
“这个简单，”他递过一枚微型耳机，“明天早上记得拨通手机，我会跟着你们，该说什么我会实时和你说明的。”
洛雪蕊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白梓煜明天早上会来找我？”
他神秘地笑，“直觉。”
这次真是直觉，靠他拆散这么多对恋人锻炼出的直觉。
以白梓煜的性格，估计他都跟着洛雪蕊跟一周了吧。
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上前，更别说是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