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佛山景区，距离天雪市区大约两百公里，属于南部山区的余脉，有山有水，十几年前被当地政府开发，成为有些名气的旅游景点。
几百米的小山，不高，不过对于缺乏运动的城市人来说也是具有挑战性的运动，所以每到节假日，结伴来登山的游客也不少。
除了葱郁翠绿的佛山，更能够吸引人的则是山脚下的万佛湖，站在山顶的话，就可以将整片湖区尽收眼底。阳光洒在湖面，几片小舟挂着白帆，那是住在湖边的渔家，靠着湖里的水产鱼鲜为生。
远处传来几声啼鸣，视线再次抬高，光影也随之变幻，对面的山恰好将有些刺眼的太阳遮住，于是一阵风拂过，吹得人恍惚。
我所经历的人生，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令人不禁想到。
“意义这种东西，谁说得清呢？”洛雪蕊说，抬头望着远方。
周五下午，如计划的那样，洛雪蕊和白梓煜乘车来到佛山景区，靠着缆车直接来到了山顶。
“时间不早了，可以下山了，酒店不在这座山上，而在对面，我们明天要看的日出也是对面的角度更好。”白梓煜翻着游览手册，说道。
“急什么嘛，你不是订过房间了吗，晚上不会流落街头的。”洛雪蕊换了个姿势，背靠栏杆，仰头看天，“世界好大！”
“站在山顶的话，确实会感觉世界很大呢，天空那么遥远，地面也是，小小的人悬在这世间，没什么倚靠。”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想给洛雪蕊拍张照。
“只给我拍吗？”洛雪蕊问。
“哎？”
“你呢，你不入镜吗？”
习惯性想拒绝，因为他并不太喜欢拍照，偶尔拍点风景照，自己也绝不会在镜头里。
但青悠的话浮于耳边。
“不是让你大胆些吗？”
呼，他呼了口气，重新看向洛雪蕊。
“说得对，我们是该有张合照的。”
走到洛雪蕊的身边，他有些紧张。
“我带了自拍杆，要用吗？”从随身挎着的包里取出自拍杆递给他，洛雪蕊歪歪头，大概是不理解他的犹豫。
青丝垂泄，夕阳的滤镜之下，洛雪蕊看起来真是好看极了，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那，那就稍微站近些……”
洛雪蕊看着他，点点头。
然后上前一步，贴到了他的胸口。
“这样够近了吧，一前一后站着的话，还显得我可爱。”叉起腰，洛雪蕊微笑。
她的身后，就是漫天的斜阳。
女孩的身体柔软，头发蹭得他脖子痒痒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就站在山顶边，只靠着栏杆。
而洛雪蕊就这样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微微眯着眼睛，享受不知从何处来的徐徐微风。
这个女孩，他心里一动。
他的喜欢果然没有错，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女孩，他如果不好好珍惜，随随便便被别人抢走的话，他会后悔一生的。
“看镜头，嗯，很清楚，笑一个吧。”
山顶的风忽然强烈，将洛雪蕊的长发吹起。
他按动了快门。
咔嚓——
穿过发丝的缝隙，他看到了少女的侧脸。
这是偶然还是神迹，如果要他来选择的话，他会回答后者。
“哇，我的帽子——”洛雪蕊伸出手就想去抓被吹飞的帽子。
“危险。”他逮住了动作幅度过大的洛雪蕊，把她带回了安全的观景平台内。
“可是我的帽子……”洛雪蕊哭丧着脸，“我花了好大功夫才编成的草帽，就这么没了。”
“别管帽子了，看着我。”他捧起洛雪蕊的脸蛋，“看着我，好吗？”
被他的异常拽回现实，洛雪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生，“白，白梓煜？”
“我一直都想问的，洛雪蕊，你喜欢我吗？”
“哎？忽然间说些什么呢？”
“回答我，回答我！”他的一只手抓着洛雪蕊的肩膀，这样她就没法逃走了。
“咱们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吗？”洛雪蕊低下头，“非要我现在给你答案的话，我做不到。”
他并没有失望，因为他猜到了洛雪蕊会这么回答。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敢说了解你，但你的说话风格，我还是很明白的。”他盯着洛雪蕊的眼睛，“不要用不知道回答好吗，喜欢这件事很简单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只需要考虑我，因为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我……”
“我才不管那个人有多么优秀有多么完美，这些天我学到的一点便是，你只需要将目光放在你在意的人身上，一旦看向其他人，你的心就会乱。”他抵着洛雪蕊的额头，“所以，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我想听你的心里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这么冲动。”洛雪蕊艰难挣扎着，“你再这样，我真的会讨厌你哎。”
但刚刚目睹神迹的他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可言，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仿佛是一道闪电劈中了他，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忽然就想通了。
被蛇群和藤蔓缠绕的宝藏忽然放出了光，蛇群和藤蔓都退散开，所以他终于看到了宝藏的模样。
那他又怎么能再放手呢？
女孩的唇近在咫尺，只要再强硬些，就像青悠说的那样，狠狠吻住洛雪蕊的话。
他要赌一把，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前路渺茫，命运等待他人来审判的日子。
更要紧的是，明天是周六，后天就是洛雪蕊的生日，可他完全没有能令女孩回心转意的把握。
唯一可能派上用场的，还是向扬施舍给他的情报，关于洛雪蕊父亲意外过世的消息，他根本不想用。
这样得来的胜利，算是他的胜利吗？
他从青悠那里取得了勇气，这就足够了。
越来越近，他就要吻上洛雪蕊了——
“好新鲜的空气，好凉快的风啊，向扬，你能不能快一点啊，怎么爬山比我还慢，你是不是男生？”
声音飘忽，一丝一丝落进了他的耳中。
这声音……青悠？
一盆冰水浇下，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为什么青悠会出现在这儿？而她喊着“向扬”，是他认识的向扬吗？
缓缓松开洛雪蕊，他忽然又想不通了。
蛇群和藤蔓重新聚拢，将宝藏重又遮掩起来，无法靠近。
洛雪蕊惊惧地望着他，跌跌撞撞站起身。
“我讨厌你！”
跑到出口的地方，洛雪蕊消失在下山的小道。
留下他还呆坐在原处，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回放，疯狂和狂嚣，根本不像是他。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
少女撞开他们，很快消失在下山的道上。
向扬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山。
“向扬，你快一点嘛，那么没用，我都担心你在床上是不是也一个德行。”青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能不能让我满足啊？”
“喂，公共场合说什么呢，小心我打你哦。”他扶着一侧的山，气喘吁吁往上爬。
刚才撞倒他的身影……有点像洛雪蕊？
可她不该待在白梓煜身边吗？怎么会慌慌张张地下山呢？
青悠的体力确实好，就算眼睛看不见，靠着一根竹竿制成的简易登山杖，往上跑的速度也是蹭蹭的。
“喂，一边没有栏杆，你这么快小心掉下去！”他不放心，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没事，我扶着一边的山石，安全得很。”
蹭蹭蹭的，青悠就跑到前面去了。
这哪里像是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他停下，实在是跟不上这么剧烈的运动，他得歇会。
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儿汲取的动力，他擦着脸上和脖子的汗，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
简直像是……小学生？
佛山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小时候就来过，那时候他身边的女孩是夕绘里，才小学三年级的夕绘里。
记得夕绘里当时也是跑得飞快，一步好几个台阶，把他远远甩在后面。
是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这么有活力，而他这样的老人，是体验不到这种青春滋味的。
算了，暂时不想洛雪蕊的事了，他喘好了气，再次迈步。
山顶就在眼前，青悠也在山顶上等他，他得快点了。
“所以说，为什么不乘缆车啊，累死了都，晚上还得下山去对面山。”他终于登上山顶，来到青悠的身旁。
“下山坐缆车好了，看你这样子，还不如我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丢不丢人？”青悠从口袋摸出丝帕，给他擦了擦脸，动作温柔。
“不丢人，毕竟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登上了山顶，不是我太弱，而是你太离谱了。”他牵着青悠的手，带她来到山崖边，扶着栏杆。
青悠这时候就很乖了，不会乱跑，也不会再捣乱，老老实实握紧栏杆，努力嗅着山顶的风。
“很高呢，山下有湖，对么？”
“嗯，对面是今晚要住的地方，明天早起，我们能看到最棒的日出。”
“可惜我看不到呢。”
“没关系，谁说日出只能用眼睛感受的？阳光照在脸上，那种感觉可很不一样哦。”
“真的吗，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望着青悠兴奋的笑脸，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带青悠来这儿。
和洛雪蕊与白梓煜的关系不大，他还没必要那么在意那两个人。
是前面说的，因为夕绘里。
佛山，对面的酒店，那是他和夕绘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当然，也是游叶和夕绘里和若鸢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轻声叹息，他吹着与身边青悠一样的，山顶的风，却没有多少喜悦。
为什么呢，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但夕绘里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十年前的夏天，最终成为了游叶、夕绘里还有若鸢三个人最美好的回忆。
他就像个配角，无人问津的配角，默默咀嚼着失恋的滋味。
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会愿意带青悠来呢？
尤其是嗅觉那么敏锐的青悠。
“怎么了？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青悠蹭了蹭他的脸，好奇地问。
“没事。”他将青悠拥入怀里，“我们来拍照吧，纪念一下。”
“好耶，拍照拍照，向扬你可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青悠蹦起来，特别开心。
“那就……亲我一下吧。”他说。
二话没说，青悠搂住他的脖子，吻在了脸颊。
咔嚓——
夕阳余晖，最后一抹光，给到了他们俩，绝美的一幕。
“因为要拍照，所以就亲侧面啦，这样的角度比较方便拍照，我可是知道的哟。”青悠嘿嘿笑着，“好看吗？”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女孩踮起脚，吻住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的他。
他笑笑。
“完美。”
然后，他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背景。
替代了之前那张，夕绘里的侧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