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辰再度醒來時,沒再看見那些氣泡與金色液體,他已經躺在床上,那毛茸茸的厚毯子讓他感到無比安心。
但是他腦海裡再度竄出那些支離破碎的孩童時,林辰不由得又開始反胃,他跑下床,衝進廁所裡抱著馬桶乾嘔著。
結果,什麼也沒有吐出,眼淚倒是先留了下來。
「混蛋……我再也不要待這在裡!我想回去啊……克勞斯、路德、文森、克利絲汀,我想見你們。」
林辰抱著雙臂不停顫抖著,如果他所看見的夢是事實,那他到底應該是什麼?他到底該以什麼為信念,相信自己和其他人一樣?林辰想著想又不禁痛哭失聲。
「爺爺……爺爺你到底在哪裡……」
那個晚上,林辰木然待在廁所,整夜沒睡。
如果說林辰浸泡在那詭異的溶液裡,能夠取悅阿特藍這個優點外,還有另一個好處是他所意想不到的——因為那些溶液,林辰身上的所有外傷已經完全治癒了。
* * *
早上七點,林辰房間外出現叩響聲,開門進來的傭人,不像以往端著一盤難以入嚥的食物,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捧著林辰的衣物還給他。
林辰換上自己的衣服後,摸摸口袋,那個天鵝絨小藍色袋子依然在他的口袋裡,林辰握了握,漸漸想起自己的信念。
他皺眉低著頭,緊緊握著手心,指甲霎時將他的手心給刺紅了,他忍不住呢喃說:
「原來……我根本什麼都不是。」
當林辰跟隨著傭人離開房間走在長廊上時,心裡想著,說不定普魯斯才是對的,他是一號實驗品,他是什麼複製基因……
既然他什麼都不是,那他憑什麼可以拯救普魯斯?他連自己是什麼都已經搞不清楚了啊。林辰的臉色變得十分落寞,那天湧起的力量,才剛發芽就已經枯萎了。
林辰被帶到阿特藍的辦公室裡,當林辰一看見阿特藍時,林辰不禁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儘管林辰有多麼不願意,他的肩膀正微微顫抖著。
林辰的變化阿特藍很是滿意,看來他精心安排的技倆已經順利收服林辰,他讓林辰坐下後說:
「你來到這裡,應該還沒吃過新鮮的食物吧?」
林辰默然點點頭。
「……俄羅斯是世界上領土面積最大的國家,但是因為地域與氣後導致農作物的生產降低。由於冬天很長,貧窮的俄羅斯人可能一整個冬天都買不到鮮奶與蔬菜,至於新鮮的肉類就更不用說了。」
阿特藍才剛說完,傭人就端上一罐牛奶與有新鮮肉類的早點來到林辰面前,林辰看著盤裡的食物,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待遇和以往是不能相比的,但是林辰卻沒有任何食慾。
因為一閉上眼,那些和自己相仿的殘肢與肉塊,依然歷歷在目。
「普魯斯……不在嗎?」
阿特藍盯著林辰那紅腫的雙眼,才伸出手要檢查他的眼球時,林辰忽然被那帶著白手套的手給嚇了一跳。
林辰幾乎是跳了起來,撞倒了椅子。他的神情除了驚恐之外,再也容納不了其他的情緒。林辰忐忑不安地問:
「那個……我想見普魯斯一面。」
阿特藍露出笑容說:
「當然可以,但是不是現在。先把早餐吃完吧,因為待會有很重要的實驗要進行。」
林辰抓緊雙臂,沉默許久後,才喃喃回答:
「我……我知道了。」
「很好。坐下吃飯吧。」
飯後,林辰又被帶到和之前相同的實驗室裡,裡面空無一物,只有一大片監視用的玻璃。唯一不同的是,裡面有另一個人,一個手腳都被拷住的壯漢,除此之外,地板上還有農夫用來除草的鐮刀任意丟在一旁。
這又是什麼?林辰疑惑著。
玻璃的另一頭傳來廣播的聲音:
「這次我不妨礙你使用拉姆,你就全心全意表現你的力量。」
林辰錯愕地望著壯漢,男人兇惡的神情裡有無數傷疤,一身壯碩的肌肉上有大量的骷髏頭紋身,在絮亂的黑髮披蓋下,那模樣讓人深深感到害怕。
使用拉姆?難道要對他用出那個力量嗎?林辰心理開始浮現不祥的臆測,頃刻間,壯漢手腳上的那些電子手銬嗶嗶兩聲後,鬆落下來。
壯漢一站起身,巍武的體格彷彿就要直逼天花板,在壯漢面前,林辰倒像一隻嘍蟻顯得瘦弱不堪。
接著又出現廣播的聲響,那是林辰聽不懂的俄羅斯語,語畢,壯漢不禁盯著林辰不安好意地笑著。不管是那外貌與笑容都讓林辰打了寒顫。
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像盯著肉塊的野獸一樣看著他?林辰留下冷汗後退了一步,他很容易可以想像得到會發生什麼事。
神經緊繃的他充滿了戒心。
壯漢仍然像隻老虎般在林辰面前遊走著,他好像正依循著過去的經驗在策劃些什麼。每當壯漢靠近了一點,林辰就後退了一些。
當林辰後背碰到牆面時,男人伸手而出霎時敏捷地飛躍一步撲了過來,手掌一伸,就緊緊掐住林辰的咽喉。
那緊扣的手指像蟹鉗般,幾乎就要將林辰細嫩的脖子給扭斷。習慣殺人的兇手,顯然對這手到擒來的獵物感到非常滿意,他露出興奮又猙獰的笑容,一招就要林辰送命。
這時,任何一絲空氣都再也進不了林辰的肺部,他知道他肯定會死,翩翩此刻有個不合宜時的念頭忽然在林辰腦海裡閃過。那是一句話,一位長者曾經問過他的問題。
很久以前有一位既慈祥又和藹的長輩問著他說:
「辰啊——你認為身為『人』最大的幸福是什麼?」
林辰漲紅的臉逐漸發紫,他眼角出現淚光,即將死亡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反抗。林辰咬緊了牙,伸出利爪猛烈抓著男人的臉,可惜一個姿勢變換,林辰反被粗壯的手臂給勒住。
林辰雙手不停抓著那狀如牛角的胳臂,像在挽留即將消失殆盡的沙漏般,壯漢的手臂上滿滿是鮮血淋漓的抓痕,那留下烙印的指縫裡,也塞滿了鮮紅的肉末。
就算是在如此危及的時刻,那個不合宜時念頭依然飄動著,林辰又想起那溫柔的嗓門說著:
「即使現在不知道也沒關係,因為你活在幸福之中。真正能了解幸福的意義的人,只有不幸的人啊……辰。」
林辰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嘴裡漸漸吐出白沫的他,現在才真正了解,他不是那種可以坦然接受死亡的人。
猛然間,一個詭異的喀響從那胳臂裡傳來,男人不由得嘶吼著:
「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