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楞了片刻後,什麼也沒說,反倒才去找了一個可以盛裝所有小雕刻的盒子,準備將他們好好包裝一番。
「你在做什麼?」
「如果它們能夠成為禮物贈送給人,我想也是很棒的事。再說,可以獲得普魯斯大人的青睞也是我榮幸。」
看那爽朗的笑容普魯斯不禁臉頰泛紅,故作姿態地撇過臉說:
「是阿特藍大人親口告訴我,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就會是我的……」
看著普魯斯那理所當然的口吻,湯姆感到有些吃驚,他微微皺起眉頭輕聲說:
「……這樣的話,您什麼也得不到的唷。」
「什……什麼意思?」
「啊,對了。普魯斯大人您應該沒看過彫刻刀吧?剛好,今天是磨刀的日子。」
「喂、先回答我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湯姆只是盈盈笑著,逕自從抽屜裡拿出所有的刀具平放在桌上,完全沒有回答那些問題的意願。
原本有些惱怒的普魯斯一看到各式各樣的刻刀時,也不禁好奇地湊臉過去,渾然忘了所有的疑問。
當湯姆拿著那些尖的、扁的、圓角的刀具一邊解釋用途時,一邊將刀口抵在磨刀石上快速來回滑動著,兩隻壯碩的手臂霎時將桌子磨得搖晃不止。
為了測試刀具的銳利程度,湯姆還拿了一塊木頭讓普魯斯嘗試雕刻,順便教他一些簡單的雕刻手法。
那天,是普魯斯過得最快樂的一天。
「……已經有點晚囉,我送您回去吧。」
普魯斯好不容易才刻出一個雛型,抬頭望著湯姆,一臉很不想離開的失落模樣。
「還是早點回去吧,不然研究所的人找不到您會很緊張的。您看,衣服都已經烘乾了。」
普魯斯緩緩換上溫熱的衣服說:
「……以後,還可以來嗎?」
湯姆笑著點點頭。
「那你要幫我好好保管那個喔,以後我每天都要來這裡。」
「每、每天嗎?」
「怎麼?你不願意嗎?」
湯姆苦笑著說:
「怎、怎麼會呢,我非常歡迎您的到來。」
* * *
顯然湯姆的房間比研究所的任何一件事都要來得有趣,普魯斯的訓練一結束後,他立刻出現在湯姆負責照料的農舍裡。
「普、普魯斯大人,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是當然的囉,我已經調查過你所有的行程了。」
「……怎麼查到的?」
「秘密。」
普魯斯燦爛笑著,他推著湯姆的身體說:
「好啦,走吧、走吧,我的東西還沒完成呢!」
「可是我的工作也還沒……」
湯姆說不過他,只好摸摸鼻子帶著普魯斯回到宿舍。那一整個下午,普魯斯都埋首於他的作品裡,完成時,原本設定的型態卻和他所呈現的外貌相差了好幾里遠。
普魯斯看著手中的小雕像,發覺這和昨天收下的禮物完全不能相比,不禁質問著湯姆:
「為什麼?我明明想雕刻老鷹的。」
湯姆咯咯笑著說:
「怎麼可能第一次就能成功呢?如果真的想刻得逼真,你應該多多觀察你的題材。」
普魯斯面無表情斜視一旁呢喃著:
「好麻煩啊……算了。」
說完,順手就將他那不成鳥樣的作品給丟進垃圾桶裡。湯姆衝了過去,趕緊彎腰搜著垃圾桶,拿出被拋棄的可憐作品說:
「普魯斯大人,這是您的第一件作品應該好好保存……」
話才說了一半,回頭時,普魯斯已經擅自打開他的擺放所有雕刻的玻璃櫃,看著林立的矮小雕像群,不禁一臉驚訝地反問:
「哇——這些都是你刻的?」
雕刻的尺寸之多,有花瓶、筆筒、茶杯等等高矮胖瘦一應俱全,材質更有木頭、石膏、陶土等等各類材料。其中最吸引普魯斯的,卻是一個不起眼的棋盤盒。
一旁的湯姆看著眼尖的普魯斯已經打算取出棋盤盒的模樣,不禁心有餘悸地叮嚀:
「請、請小心……」
木盒一打開,裡頭整齊排列的西洋棋子不禁讓普魯斯說不出話來,他看著那一尊尊由象牙雕琢而成的特殊外觀,實在嘆為觀止。
明明是一盤棋,卻宛存在一個迷你世界似的,普魯斯再也找不到可以形容這些藝術品的字眼,只能輕輕讚揚著:
「好棒啊——」
湯姆帶著靦腆的笑容說:
「這是我花了半年的心血,才創造出這種獨一無二的作品。我想,往後可能難以做出比這盤棋更有魅力的創作了……」
「我想要。」
「哎、咦!?」
湯姆不禁露出困窘的神色說:
「那、那個普魯斯大人,這個我實在是……」
「我要它。」
「其實我可以另外做一盒給您,但是這個我真的不能……送給您。」
「為什麼?你那天不是說了,如果我喜歡的話,就是你的榮幸嗎?」
湯姆不禁臉色一緊,嘀咕著:
「那完全是不一樣的事。」
「啊、你果然只是在討好我!真是虛偽的人……」
湯姆霎時說不出半句話來,他勉強露出笑容靠近普魯斯身邊,拿走木盒說:
「真的很抱歉,我還是不能給您。」
普魯斯皺著眉頭,想要搶走那木盒,想不到湯姆一個高舉,立刻讓他撲了個空。普魯斯不禁有些惱怒說:
「我命令你把盒子給我!」
「不要。」
「給我!」
「不行——」
普魯斯瞪著湯姆的臉,接著一個踏步就跳起身,可是那強烈的意圖輕易地就讓湯姆給看穿,同一時間,他又將木盒舉得更高了。
顯然,那小男孩擁有十足的固執脾氣,他不只沒有洩氣,還像隻猴子似的在湯姆面前不斷跳躍著,試圖勾住那駐留高空的一小角。
「呵呵呵,您這模樣還真可愛。但是,請放棄吧。」
普魯斯失望地瞪了湯姆一眼,立刻就想離開那簡陋的房間。霎時間,湯姆卻回心轉意,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說:
「這樣好了,我可以把這盤棋送給您。但是相對的,您也要送我一個親手刻製的藝術品才行。」
普魯斯雙眼一亮,立刻拿來剛剛從垃圾桶裡撿起的作品,來到湯姆面前說:
「那這個就送你吧。」
湯姆冷冷看著那笑容燦爛的普魯斯,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間普魯斯手心裡發出啪嚓一聲,眼睜睜看著可憐的小東西斷裂成兩半,想不到這男孩厚顏無恥地說:
「嗯?摔壞了嗎……啊、這樣就變成兩個作品了,這兩個都送你吧。」
說完,面帶笑容的普魯斯,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將手伸到湯姆面前,等著剛剛約定好的回報。
湯姆冷冷問著:
「……那種東西可以送人嗎?」
普魯斯依舊燦爛笑著說:
「為什麼不可以?」
湯姆終於遏制不住內心的衝動,憤怒地一掌拍下普魯斯的手心,那兩截異物就這樣散落在地上。
視線停留在散落的木頭上片刻時,湯姆內心不禁揚起一陣寒顫,他怎麼可以隨意出手打研究所裡最重要的人物呢?但是,不想把心血交出來的他,卻很快被不滿的情緒給控制。
「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以拿那種東西來兌換我半年的心血?」
再也不想忍耐的普魯斯向湯姆揮出雙拳,大吼說: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叫你給我就給我!」
「臭小鬼,不要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