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辰看到了一間餐廳,裡頭客源滿滿、人聲鼎沸,當那個帶著廚師高帽的年輕大廚端上晚上的主菜時,所有人都鼓掌了。
那個受到每個人認同的大廚,就是林辰自己。
——我想要讓這間店,擁有更多的客人。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夢境。
剛從一場夢境醒來的林辰,才懷著這夢想張開雙眼,想不到現實卻像一道大浪,衝破了他的夢想。
他擱淺在岸邊許久,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慢、慢著,為什麼克勞斯他們還用著一副從容的表情,和那些拿槍的人起衝突?
為什麼好端端的一間餐廳會被一群人拿槍掃射?
為什麼來了這麼多客人,卻沒有想要點餐的意願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十萬個為什麼,林辰一個也無法了解。
到底是哪裡搞錯了呢?林辰心裡立刻有了答案,是一開始就錯了吧。
沒錯,一開始……從他來到這間餐廳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錯誤連篇了;那天,是林辰的十八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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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一個印象深刻的生日。
林辰一生之中,曾經收過許多禮物,有的能夠讓他驚喜不已,有的溫馨得讓他會心一笑。其中,有一個生日禮物讓他感到最為意外,且打開禮物箱的當下,說林辰一臉驚愕,也毫不誇張。
那件事發生於林辰即將年滿十八歲的前一天,林辰的爺爺突然吩咐他要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還要把所有看得見的傢俱用塑膠套給封起來,說是要準備出門旅行一陣子。
最重要的,爺爺還交代林辰準備幾件衣物和出門的行李。
林辰有些高興,因為爺爺的意思像是要帶他一起出門。於是林辰暗自猜測今年的禮物,是漫遊一圈義大利呢,還是環遊世界一個月?
不管最終答案會是哪一個,林辰都忍不住竊笑了出來。
生日來臨的那一天,他們因為疲勞而睡得非常晚,起來後就已經接近中午了。當林辰和爺爺享用過幾片烘烤過的麵包,出門後,他們做了兩個小時的公車到達了鄰近的城鎮——阿雷佐。
阿雷佐是義大利——托斯卡尼最富有的城市之一,這裡因盛產珠寶工藝和紅陶而具名。雖然是托斯卡尼最富有的城市,但是和義大利鐵三角的米蘭、杜林、熱內亞不同,沒有那一份擁擠、快速的都會生活氛圍。
這裡的人總是像貓一樣從容;午後席地而臥享受溫暖陽光,或是坐在咖啡廳的傘棚下與家人好友閒聊,一整個下午事什麼也不做。
這種寧靜而雅緻的色彩,就是阿雷佐。
以往,爺爺和林辰來到阿雷佐,不外乎是購買食材與生活用品,所以,林辰不禁興奮地問著爺爺,是不是要去逛逛熱鬧的市集?
但是沉默的爺爺只是淡然笑了笑,拿出了一條手巾,繫在林辰的頭上,將他的眼睛給遮著。
林辰摸著眼上的布條,不禁問:
「爺爺……要、要做什麼?」
爺爺牽起林辰的手,領著他往前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雖然看不見前面的路讓林辰感到不安,但是爺爺這神秘的回答卻釣足了他的胃口。於是,林辰像在享受猜禮物的過程般,乖乖地跟在爺爺的後頭。
約莫走了三十幾分的路程後,爺爺停了下來,將遮在林辰眼上的手巾給拆下。林辰因為不適應光線而瞇著眼,而第一個映入他眼簾的,是餐廳的招牌。
那白色圓盤裡有兩把交疊的槍,兩旁還有擺有刀叉和湯匙。
林辰感覺這個招牌很有牛仔風格,他想著那可能是一間美式食物的餐廳,但是旁邊卻插了一根法國國旗,顯然和林辰預測的完全不同。仰頭一看,店名就叫做:槍與刀叉。
噗——這什麼奇怪的名字?林辰暗自笑著。
林辰又仔細看了一旁的立牌,上面寫著營業時間是下午六點到晚上九點。透過餐廳玻璃看去,陰暗的屋裡也只有整齊排列的桌椅,顯然空無一人。
林辰納悶問著:
「……為什麼要來這裡?」
只見爺爺將背在身上的行李擺到餐廳的階梯旁,他微彎著腰,像在確認什麼似的注視著玻璃窗的另一頭。
一會兒後,爺爺將手巾纏在拳頭上,一拳,就打破了玻璃窗。
玻璃怦然一聲碎開後,林辰霎時愣著。猛然回神後,緊張地舉目四望,看看有沒有人發現爺爺的荒唐行徑。他壓低聲音吼著:
「爺、爺爺!你在做什、什什麼……快住手。」
爺爺不但沒有住手,還一副理所當然地,將殘留在窗戶上的玻璃尖刺給一一拔起,最後他手一撐,只見那壯碩的身影一躍,跳進了餐廳裡。
林辰瞠目結舌楞在原地。
雖然並不清楚義大利這個國家,到底制定了什麼法律條文,但是林辰可以百分百確定爺爺的行為肯定違法。
隨後,那緊鎖的門把忽然喀了一聲,打開後,從餐廳裡走出的爺爺開朗笑著,像是當成自己家般說:
「辰,進來吧。」
「慢、慢著!這樣是…是不對的吧!」
「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準備了一些禮物要給你。」
「但是『禮物』和『闖入別人家』是兩回事啊……」
「我沒有『闖』,是借用一下而已,到時候我會通知這間餐廳主人的。快進來吧。」
林辰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跟著爺爺一起進了餐廳裡。待爺爺搬來兩張椅子放在門口附近後,又將放在階梯的行李提了進來,關起大門說:
「辰,你這次生日,我有三個禮物要給你……」
林辰被按在椅子上,他嚥了嚥口水,在這異常的氣氛下,加上爺爺沈重的語氣,林辰不禁開始緊張了起來。
爺爺接著說:
「第一個禮物,我要跟你澄清一件事。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訴你,但是卻難以啟齒。辰啊,雖然我們一起生活十八年了,其實,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林辰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有些驚奇有些訝異,他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我知道我不應該欺騙你。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爺爺,但是我是真的愛著你的,想當年你是孤苦伶仃的嬰兒……」
爺爺說到一半,林辰忽然插嘴說: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啊?你知道了?什麼時候?」
「因為一個長相平凡的亞洲人,不可會和哪個歐美臉孔的西方人有什麼血緣關係。所以,我七歲的時候就發現了。老實說,我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這下,驚訝的人卻變成了爺爺,他在門前來回踱步著,似乎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他苦笑了幾聲後,又喃喃說:
「好吧。那第二個禮物,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必須開始旅行。」
爺爺看見林辰眼睛發亮,正要開口打斷他的話時,他又補充說:
「而且我希望你和一群『夥伴』啟程。最重要的是,我並不會陪在你身邊。」
夥伴?什麼夥伴?所有的疑問忽然在林辰的腦海裡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