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路德的房間後,林辰快速小跑過剛剛水滴橫灑的走廊回到浴室。裡頭有一位身上裹著一條大毛巾,坐在椅子上等他洗頭的男人。那男人一聽見林辰的開門聲,才轉過頭去,就被門縫間竄出的冷風,搔得猛打噴嚏。
林辰趕緊打開熱水,試圖讓溫暖的蒸氣充滿浴室,他帶著歉意笑著說:
「不好意思吶克勞斯,剛剛好不容易幫文森又卡在石縫裡的輪子拉出後,還更換了路德畫畫用的水桶……所以才讓你等這麼久。會冷嗎?」
打從林辰離開的那一刻算起,克勞斯少說也等了快半小時。他露出不在意的笑容說:
「不、不會冷……」
才說完又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
「抱、抱歉,我馬上幫你洗頭!」
話說起來,林辰也不是第一次替一絲不掛的克勞斯洗澡了,所以他的動作不但熟練又快速到位,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個稱職的家庭看護了。
好不容易結束這一小時的沐浴時刻,克勞斯坐在客廳裡,任由林辰用吹風機吹乾他的金髮。當飄亂的瀏海蓋在他臉龐時,他喃喃說:
「辰,真是太感謝你了,老是讓你做這些……忽然間要照顧這麼多人,應該覺得很麻煩吧?」
「不、不會的克勞斯。我喜歡這樣做。」
克勞斯輕笑了一聲,閉上眼,享受那指尖傳來的溫柔。不過是洗頭與吹乾這種簡單的動作,對克勞斯以往來說簡直不足掛齒。現在,兩肩膀上各別被開了一個洞,其中右手到現在仍然無法施力,而左手最多也只能舉到腹部的位置,更別說拿起刀叉切肉進食了。
路德情況是如此、克勞斯也是這般,坐輪椅的文森當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了。他們三人全一個樣,都是需要林辰的幫忙,才能完成一般人日常所需的基礎盥洗與用膳。
克勞斯是知道的,他知道林辰一天之中都被他們輪流用餐、洗澡、閒雜瑣事所纏身。有時候盯著林辰那日漸消瘦的身材,克勞斯就感到非常愧疚。想到這裡,克勞斯忍不住說:
「辰,你有好好吃飯嗎?自從西西里回來之後,你變瘦很多呢。」
林辰傻笑著說:
「有、有嗎?」
克勞斯沉默片刻後,又抬頭望著林辰說:
「辰,如果覺得太累,還是有什麼心事的話,都可以說出來沒關係。」
看著克勞斯認真的眼神,林辰先是楞了一下,又趕緊將克勞斯那些許溼潤的髮尾吹乾。他勉強笑著說:
「……我沒事的克勞斯。大概是天氣太熱,所以食慾不振吧。」
說完,林辰立刻以收放吹風機為理由,快速地離開克勞斯身邊。
當他來到四下無人的空房,悄悄關上門後,才鬆了一口氣。林辰像是忍耐已久般,抓著自己顫抖的手臂,一臉憂愁的低喃說:
「這麼快……就被克勞斯發現了嗎?」
沒問題的、沒問題的,他可以自己克服。林辰下定決心似的緊握著雙手。
話說回來,自從離開西西里也已經兩個月多了,除了所有人都奇蹟似的撿回一條命之外,餐廳方面也順利重建完成。現在就等著裝潢完工與傢俱進駐。
為了方便照應所有人,林辰便提議所有人一起搬進克勞斯的家中,所以,每一個人又比以往靠得更近了。
投身其中的林辰,雖然十分忙碌,日子過得卻也很愉快。有時候,他甚至希望大家的傷口能夠不要治癒得太快,說不定以後可能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就在林辰陷入思緒的漩渦時,天花板傳來的一聲震晃聲,霎時讓林辰回神過來。接著,又傳來規律的震晃,像是個巨人在樓上移動般,天花板不斷發出砰、砰、砰的嘎響。
聽著那聲音,林辰忽然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般,掩著口倒抽了一口氣。哎呀,今天是要幫克利絲汀購入食品的重要日子。
林辰瞄了手錶一眼,顯然再過一個小時就是店家的休息時間。他又慌張地跑往客廳,向克勞斯打了聲招呼後,就踏上腳踏車,往克利絲汀指定的店家趕了過去。
若真要說,這次從西西里回來變化最大的,林辰心中的首選莫過於克利絲汀。平常,克利絲汀不會像女孩般對化妝品瞭若指掌,也不會像女孩般為了新的服裝與飾品而痛割荷包,更不會像女孩般可以為了甜食、蛋糕而瘋狂。雖然她擁有一張讓所有女孩都嫉妒的臉孔,就是沒有以上那三個特質。
但是,當克利絲汀體力恢復到可以下床的那一天,她付著重傷,穿著飄逸的睡衣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拿著糕點店面的商品目錄,義正詞嚴地說:
「克利絲汀必須吃這個,才能恢復。」
林辰接過目錄一看,發現克利絲汀特別圈起來的商品,全一是蛋糕、慕絲、霜淇淋等等甜食。林辰一臉詫異,她明明才剛恢復,為什麼要一口氣吃這麼多甜點呢?
克利絲汀將商品目錄硬塞到林辰的手裡說:
「吃這些,會恢復的更快。」
這到底是哪來的根據!?他不禁在心中吐嘈著。但是,林辰還是沒有將心中的千百個疑問提出來,他只是點點頭,就出門而去了。
當時,林辰沒有做多餘的推辭,主要是從西西里回來後,他一直有個領悟:人的生命實在太脆弱了。如果連吃幾個蛋糕的心願都不能完成,這樣豈不是很悲慘嗎?更何況他們是從戰場中活下來的人,是有權力去滿足與享受心願的。
於是,如同上一次的約定,林辰又提了三顆八吋蛋糕回來,他走到克利絲汀的房間前,敲了門,門後隨即傳來一聲:
「是辰嗎?」
林辰回應後將門給推開。如同上次一樣,克利絲汀依舊站在門口處,伸出她那纖細的手臂……林辰盯著克利絲汀的伸來的手,忽然有個疑問:咦?纖細的手臂?為什麼那手變得跟他的大腿一樣粗?
當門扇完全打開時,林辰看著裡頭令人震驚的情景不禁尖叫著:
「咦——妳、妳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