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某一天,傑克忽然讓林辰他們吃上一頓大餐,而他則伏首於疊握的雙手注視著他們,叉子動也沒動過。那情景,彷彿是屠夫在等養肥了小羊,準備宰來吃似的,讓普魯斯有些不安。
傑克看著兩人都用完餐後,才露出笑臉說:
「……接下來,有一份危險的工作要給你們。」
林辰和普魯斯互看一眼後,問:
「什、什麼樣的工作?」
「其實沒有很困難,就是幫我把一樣東西拿回來而已。」
普魯斯謹慎地問:
「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傑克摸摸頂上的光頭,又點了煙,待吐出白霧後才說:
「說起來,這是我的失誤。之前克勞斯的槍壞了,所以麻煩我訂製一把新的。但是呢,負責將成品送來的小弟,因為一些私人恩怨被解決了。而那把槍就落入對方手裡。」
聽到這裡,林辰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倒抽氣有兩個理由;第一,那把槍是他弄壞的;第二,因為這件事,造成克勞斯極大的困擾。所以林辰認為,他絕對有理由去執行這個任務。
傑克老闆又繼續說:
「其實呢,我自己去也可以。但是對方是中國人,因為一些生意上的特殊需求,所以我暫時不能得罪他們。相對之下,克勞斯也是重要的老友,不趕緊將槍交回給他,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呢,只要你們去拿回來,所有問題就解決了。很簡單吧?」
那天,林辰和普魯斯立刻動身前往普拉托。傑克希望擁有亞洲臉孔的兩人前往,是有目的的。
那個城市是整個歐洲國家之中容納中國人最多的地方;由於普拉托是紡織品生產製造的重鎮,不管是合法或非法,都流入了大量的工人。相對之下在那裡因成立工廠而致富的中國人也相當多。
當林辰和普魯斯走在普拉托街頭時,意外地覺得有種情景交融的和諧感,因為五個人當中就可以見到兩個中國人。
其中以洪先生靠著金融起家進入地下營運的交易者,也不乏其數。住豪宅、享用美食、消費名品對洪一家人來說,是如此的天經地義。唯獨一件事,他們只聘用中國人為幫傭。
所以當林辰和普魯斯這對雙胞胎,來到領導洪家的洪老爺面前時,洪老爺不禁露出親切地微笑。他那兩撇八字鬍下的細薄嘴唇永遠上揚,加上那圓嘟嘟的身材顯得相當親切。
這讓準備潛入的林辰有些安心,對方似乎不是很可怕的人。
洪老爺依然笑著臉,捏了捏鬍子說:
「那你們的家人呢?也在普拉托工作?」
林辰搖搖頭說:
「他們不在身邊了……」
「不在身邊?什麼意思?」
普魯斯立刻插嘴說:
「我們出生不久,就父母雙亡。」
林辰驚訝地看著普魯斯,普魯斯只是聳聳肩。反正對他來說,所謂孕育他們的父母只是兩種細胞的結合與分裂;活著、死了都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洪老爺不禁哀憐地說:
「難怪啊——連一句祖國話都不會。真是可憐的兄弟,相依為命活到現在也不簡單吧?」
林辰只好點點頭,一邊苦笑。
洪老爺深吸了一口氣,合起手掌說:
「看在我們是同胞的份上,我一定要對你們伸出援手。這也是企業家的社會責任,從今以後,我會把你們當作洪家的一份子。」
說完,洪老爺就命令其他僕人帶他們到準備好的房間去。屋內擺設與裝飾,都是林辰難得看見的中國風格。不管是連綿於長廊上的裝飾木門、梁柱上的神獸,還是經過的中式庭院都讓林辰的雙眼為之一亮。
「太棒了。」
林辰不時忘我地發出讚嘆聲,普魯斯不由得提醒林辰說:
「別忘了那個光頭黑人說過——盡量不要待太久。」
林辰比出OK的手勢要普魯斯放心。而實際上林辰真希望可以多留幾天,好好欣賞這些異國風采。
抵達豪宅的那天,林辰他們就開始著手整理庭院的工作,不是除草、修剪樹枝就是澆水。從一早到下午,都在庭院裡轉悠也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普魯斯撐著掃帚,不時注意經過的侍從與守衛,想看看他們過去是不是曾經見過那把象牙色的槍。很遺憾,讀取記憶後,顯然沒有一個人曾經見過。
烈日當頭,越來越失去耐性的普魯斯,忍不住瞪著一旁辛勤的林辰說:
「哥哥!都說我們是來找東西的,拜託你不要這麼投入好嗎?」
「哈哈。可是不把別人交代的工作做好,我良心過意不去。」
「……你真的想留在這裡工作嗎?」
「哪、哪有。」
兩人一陣鬥嘴時,這時候洪老爺正好端著一些甜點來到庭院,他招手要林辰他們過去一趟。於是兩人照著指示,來到的涼亭處。
洪老爺各自給他們端了一個碗甜點,打開碗蓋說:
「雖然已經入秋,但是這幾天天氣意外的熱。我怕你們中暑,你們先吃一點吧。」
看著那橙黃色的果凍,林辰就迫不及待就搖起一湯匙送入口裡,那酸酸甜甜又冰涼的口感立刻讓林辰大為驚奇。
洪老爺說:
「這叫愛玉,在義大利這種歐洲國家是吃不到的。所以我特地從台灣進口了不少野生愛玉子呢。」
聽見台灣,林辰不經眼睛發亮似的說:
「您去過台灣?」
「是啊,因為一些生意的關係,常常在兩岸之間往返。」
林辰那毫無防備的模樣,霎時讓普魯斯臉上滑下三條黑線。他想,如果林辰被騙去賣,肯定是那種還會幫忙算錢的人。
接著林辰開始大肆詢問台灣的各種事蹟,差點讓洪老爺有些招架不住。洪老爺笑了笑,對普魯斯說:
「怎麼不吃呢?你不喜歡?」
普魯斯盯著洪老爺和藹的笑臉,為了不讓對方起疑,故意露出那種天真的笑容說:
「非常抱歉,哥哥太得寸進尺,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洪老爺笑了幾聲後說:
「說什麼呢?現在開始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不久,屋內的侍從來到洪老爺的耳邊,交代一些話後,就匆匆離開了。隨後洪老爺仍然戴著笑容,起身說:
「那接下來,就要繼續麻煩你們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林辰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揮揮手目送他離開。
待其餘的人都離開後,普魯斯臉色一變,一起身,立刻抓住林辰的肩膀將他推到柱子旁說:
「你這個笨蛋,那個胖子現在對你產生很大的興趣了。」
「真、真的嗎?可是,洪老爺是好人,我想應該沒關係吧。」
「要是他是壞人怎麼辦?」
「咦……普、普魯斯也不知道嗎?你沒有偷看?」
普魯斯的耳根不知不覺開始發紅,他鬆了手,背對著林辰說:
「你不是對我說過,不要再看那些醜陋的東西,要多看看美麗的世界嗎?所以我也不想再看著人類的黑暗了。」
林辰怔怔地看著普魯斯那有些彆扭的背影,不禁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