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夜晚時,只有林辰一人獨自在這裡等待著。而用完飯的普魯斯又以身體不適的理由,繼續睡覺了。
「只有你一個人嗎?」
聽見洪老爺走來的聲音,林辰不禁苦笑著說:
「嗯……他身體還是有點不舒服。」
洪老爺提著中式的紅燈籠,笑著說:
「好吧,那只好帶你一個人看看囉。」
洪家的庭院,為了讓屋裡的每一扇窗外都能欣賞假山怪石的優美,故而形成複雜的通道。有時他們走過小橋或是經過涼亭,在曲折的地形間來回穿梭著;若不是走道旁處處點燈,不然林辰可能無法辨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這時候洪老爺問了:
「你喜歡藝術嗎?」
「嗯,喜歡。」
「很久以前,我很喜歡收集藝術品和古文物,那些樸實的材料透過一雙手,轉變成有文化價值的珍品,實在讓我趨之若騖。但是近幾年,我開始無法喜歡上那些藝術品。儘管它們承載了精神、文化、藝術價值,但是我仍然感到不滿意;因為它們缺少了重要的靈魂。」
洪老爺頓了頓,又問:
「你知道什麼是藝術的靈魂嗎?」
林辰不太把握地說:
「有生命的意思?」
洪老爺回過頭去,一手搭在林辰的肩膀上,說:
「我感受得到你,你也感受得到我,這就是靈魂。」
洪老爺牽起林辰的手繼續往前說:
「我們一起站在這裡、一起交談,擁有共通的經驗與記憶,所以這是靈魂之間的交流。某一天,我發現這種交流才是世間上最美的藝術,所以我決定不再收集那些沒有生命的物品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來到一扇大門前,洪老爺打開門鎖後將門推了開來,領著林辰往裡頭走去。
當大門又關上時,屋內裝有電腦系統的感應燈,霎時形成一條走道般逐一發亮著。四周像是高級展覽室般鋪著深灰色的刷毛地毯,這種氣氛與感官和外頭相比,彷彿是兩個世界。
當他們經過一片大布幔時,眼前的奇異畫面不住讓林辰露出驚訝的表情。
洪老爺笑著說:
「很美吧?這就是我現在收集的藝術品,它們像是有靈魂般,佇立在這裡。」
那像是一幅畫。是一幅有無數精靈在湖邊、樹林邊遊玩的景象,那些有著蝴蝶翅膀、蜻蜓翅膀的精靈,和十幾歲的人類有著相同的比例大小。
最讓林辰感到驚訝的是那些精靈的皮膚、眼珠、神情都真實得像是存在於在世間的人物般,是立體的、是可碰觸的,更不用說襯托他們的植物與背景有多麼精美。
林辰支支吾吾說:
「是……是蠟像嗎?」
洪老爺只是盈盈笑著說:
「他們都像我的兒女一樣,陪伴在我身邊。」
接著洪老爺又領著林辰到另一幅畫前,那是一個金髮少女披著華美衣裳正唱著歌的畫面,手中還停留著振翅而飛的白色鴿子。林辰仔細看著少女的嘴唇與睫毛時,還以為少女的眼珠正轉動著。
太真了,真得像充滿了生命力。林辰如此感嘆著。
當洪老爺帶領他到一幅名為「聖戰」的展覽室前時,那數十名天使佈置而成的巨畫,足足有兩層樓高。其中最高點,一個散發聖潔光芒的武器,竟然就是克勞斯的槍。
怎麼辦?林辰不禁愣著。
「很美吧?那些古董、那些平面的畫軸是創造不出這種震撼感的。今天沒帶你的弟弟一同前來,真是太可惜了。」
洪老爺走到林辰身後,默然從口袋拿出一個手帕和一瓶藥劑喃喃說:
「所謂的生命,都應該停留在美好的時刻……」
趁林辰一個不留神,洪老爺立刻將滴了藥劑的手帕抵在林辰的口鼻上,短短三秒內,林辰就失去意識,向後癱倒在洪老爺的臂膀裡。
打從博取同情到參觀畫室,這一切都在洪老爺的計畫當中。他抱起林辰的身體放到一面圓桌上,那圓桌頂頭打下一盞燈,像傾瀉的金光般聚集在林辰身上。
早已是慣犯的洪老爺,熟練地抽出腰間的大剪刀呢喃說:
「……所謂的靈魂,在變得污穢之前都必須予以保留,這是為了創造完美。像你們這些青年少女,最適合演繹這些美妙的故事。放心吧,我會很溫柔的。」
洪老爺之所以會如此滿懷憐憫對待林辰他們,因為那兩個男孩,早就被列入他最珍貴的收藏品名單了。
他一刀、一刀仔細剪著那些廉價的衣物,在雙刃開闔之間,覆蓋於林辰身上的布料霎時化成無數碎片。洪老爺撥去那些散落的布料,摸著林辰赤裸的皮膚說:
「真是太美了……不管是這肌膚、這臉孔,還有這纖細的手臂,都比不上你身體裡那最美的靈魂。當你再次甦醒後,你將會蛻變為最美麗的蝴蝶。」
他看著林辰沉睡的臉龐,又露出滿意的笑容說:
「雙胞胎,可是少見的素材呢。未免怕你寂寞,我會儘快讓弟弟來陪伴你的。」
林辰昏厥的那一瞬間,不禁讓睡眠中的普魯斯驚醒過來。他坐起身,瞄了牆上的鐘一眼發覺已經十點多,林辰不但沒有回房,他還感應不到林辰的意識。
普魯斯懷著不安的心離開房門,他認為現在要是不找到林辰,肯定會發生什麼意外。於是,快速來到庭院的普魯斯本來想要尋遍每一個角落,豈料幾個轉彎、幾個迴道就讓普魯斯迷了路,好像怎麼走都在原地一樣。
很快地,普魯斯感受到庭院中還有另一個意識,顯然對方也是迷失在這錯綜複雜的迴道當中。那氣息儘管隱密得相當完美,但焦慮的情緒卻露出馬腳。
樹葉間的磨擦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普魯斯可以確定對方也已經發現他,甚至還不避諱的朝他走來。普魯斯謹慎地退了一步後,凝視著正要走出來的那個人。
黑暗裡出現了一個男人,那男人驚訝地看著普魯斯說:
「啊!林辰……」
當他看得更清楚時,他不禁板起臉說:
「什麼啊,是你這噁心的小鬼啊。」
普魯斯冷冷一笑說:
「……多謝稱讚,路德先生。」
路德拍下身上的落葉後,不避諱地質問普魯斯說:
「看來讓我遇到你是天意,等我有空後絕對會宰了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在這裡?那林辰在哪?」
四眼交會片刻,普魯斯發現正好有人走了過來,意識到對方是不能直接控制的類型,被看到,只會有更多麻煩。普魯斯只好趕緊拉著路德回到樹叢裡。
路德壓低嗓門瞪著普魯斯說:
「你這家伙別隨便碰我……」
「閉上你的嘴吧——有戀母情節的傢伙。」
路德不悅地瞪了普魯斯一眼,本想就要拔出腰間的飛刀,普魯斯突然問:
「你剛剛是不是有觸動警報?」
路德完全不想承認自己的失誤,辯解說:
「……那是我故意要造成他們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