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故乡的安稳神殿,你在温暖手臂的梦境。”
牧师低声吟咏的安魂词随着北风朝着远方驰去。
一支一支的白色玫瑰轻轻落在深棕色的棺木上,发出细微的代表哀伤的叹息。
金发的红衣主教卡特琳娜最后一个抛出手中的白色花朵,深黑的面纱后美丽的双眼中弥漫着失去挚友的痛楚,不禁要有忍不住流下泪来的冲动,站在身边的托雷士默默的为她披上厚实的风衣。
“我们在大地上彷徨,找寻着你,却得不到答案。”
眼泪最终决堤了,安静而汹涌,卡特琳娜想用手去擦,托雷士的手帕适时地递了过来,她没有接,而是慢慢的将身体的重量交给了身边那个坚实的肩膀。轻轻搂住靠过去的卡特琳娜,托雷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始终沉默着的异端审问局局长佩卓斯。
“在忧愁的世间,我们只看见影子,远方的你,正在去往天堂的路。”
佩卓斯的脸被蓝色长发遮蔽,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支深红的玫瑰,轻柔的放到唇边,仿佛是在亲吻现世的爱人,然后花朵才被轻轻的放进墓穴里的棺木上。
“去到远方的你,回到上帝怀抱的人啊,请你平静的安息。”
“阿门。”
褐色的泥土覆盖住棺木,从此将两个世界分离开来。
三年后
剑之馆。卡特琳娜推开批完的文件,疲劳的抻了抻身子,托雷士已经将热气腾腾的红茶送上,卡特琳娜温婉一笑。
“卡特琳娜大人”三维立体影像的凯特出现,“下令召回的‘瓷虎’没有按时到达,是否要查找她的下落?”
“不用了,是我让她替我去一趟墓地。”
“啊...对了,今天是多米诺的……”
“是她的忌日啊。”
罗马市郊公墓一片寂静,连风吹过地面上的落叶发出的声响都仿佛被寒冷覆盖。
一阵引擎的轰鸣熄灭在公墓大门外,一辆摩托停了下来,黑衣骑手的一条腿伸出支在地上,,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年轻女子的白皙素脸,她的白色短发在黑衣映衬下犹如初雪。女子从车后取出一大束纯色百合,朝墓园深处走去。
第96号墓,是她的任务目标。
但是,任务没有交代有其他人前来会面。那么,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身着绣有“神之铁锤”标志军服的男人,他的蓝色长发在阳光下十分显眼。墓碑前放置着一大把火焰般的红色玫瑰。
是异端审问局的军人,这里的人是他的爱人?
“什么人。”
“奉米兰公爵之命,前来献一束花。”
“米兰公爵……请代我谢谢她。”
在墓碑前放上百合,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阖眼默念。
“这是东方对逝者的礼节。”女子站起。
女子后退几步,再次双手合十放在额前,随后朝男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剑之馆。
“米兰公爵,瓷虎应召返回。请问召我返回有什么任务。”
“东方诸国路途遥远,辛苦你了,辛蒂亚。”卡特琳娜看着面前的这个神情严肃的黑衣女子,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窗边的托雷士。“你这些年一直在哪里生活,过得好吗?”
“东亚,有时候在南亚,那里的生活很不一样。”
“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她避开了卡特琳娜的目光,经过几秒的沉默,她开口道:“不,只要米兰公爵下令,‘瓷虎’绝对服从。”
卡特琳娜看得出她的心思。
“被神枪手拒绝,就让你选择这么多年寄居海外,你知道失去你们我的心里是怎样的?”
“卡特琳娜!!”她不愿再次被揭起那个沉痛的伤疤,银牙一咬举起拳头低吼了一声。
果然。托雷士旋风一般拔出了枪。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提起了。”她别过头不去看用枪指着自己的神枪手。
“连同我们是好朋友吗?”卡特琳娜最后一次确认,她不希望失去更多。
“我们曾经是。”轻轻阖眼眉间皱起。
答复和那时一模一样……卡特琳娜看着她低垂的脸庞,却难以抬起手去触碰这份熟悉。
“的确,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原来就算时间飞逝,我们也还是没有变。
“米兰公爵,这次召回只是让我返回罗马吗?”瓷虎这时抬起脸来,手中出现了一张狞目视人的白色虎面。
“不完全是,我有任务交给你。”卡特琳娜知道她们无法继续叙旧,于是也恢复了身为枢机主教的模样,转身回到宽大办公桌前坐下。
“我正在与帝国接触。”
“什么……”
“我已经手书帝国皇帝,他方也派遣了使者。”
“你清楚梅帝奇想对你做什么吗?”
“他想抓住我的任何一个漏洞,然后扳倒AX。”
“但你还是要以身犯险?”
“我必须做。”
“如果失败,你也就完了。”
“是的。”
瓷虎不是第一次领略卡特琳娜的胆识和魄力,从很久以前就很清楚她不是个单单拥有冷艳美貌的女子,19岁起就担当起了踏进浑浊不堪尔虞我诈政界的心理重担,还要承受一个无时无刻不想扳倒自己的兄长所带来的压力。
“请下命令,米兰公爵,”瓷虎单膝支地在卡特琳娜面前俯身,“瓷虎至死追随您。”
“这次你的任务是两天之内起程前往土耳其接应帝国使者,此后同托雷士神父一起保护我和使者的安全直到秘密会晤结束。”
重归故地的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来的感慨,瓷虎走在狭长的花廊中,身边满眼都是熟悉的景致,十几年的光阴对于这儿不过是过眼云烟,改变的只是心中细小甚微的情感罢了。
“辛蒂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长廊一侧传来。
“你好,教授。”见到是威廉教授瓷虎微微一笑。
威廉握着烟斗走来,他仔细的上下看着瓷虎,然后点头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已经让你认不出了吗?”
“不,我只是保持慎重,”威廉叼上烟斗伸出手摸了摸瓷虎的白发,“不过你的发色差点骗了我,记得你是黑发呢,这是东方的流行?”
“呵,因为到达东方以后它就慢慢变白了,后来索性染了全白。”瓷虎平淡的笑着拂过发梢。
那段感情让这孩子将黑发都痛白了啊,要自己对爱死心,那一定是极度艰难的决定。威廉想起她那段疼痛的过往,想起在法庭上目睹她的决绝,那样的爱对于这个年轻女孩实在是太残酷了。他怜惜的抚摸着她的白发,然后温和的微笑道:
“虽然我还是很喜欢你的黑发,但是这样你依然很美。”
“谢谢你,教授。”瓷虎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威廉教授,”凯特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米兰公爵有些文件需要和你商议,请到办公室。”
“是吗,那么我要失陪啦。”他朝瓷虎挥挥手,转身离开。
瓷虎低头看向凯特,她的表情倒是欢喜得很,标致的小泪痣还是那样迷人,她只恨眼下没有实体,不然她一定要给瓷虎一个牢牢地拥抱。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人呢。”瓷虎伸着手指点点凯特的鼻尖。
“你去了东方这么多年,大家都很想你呢。”
“是么。”瓷虎笑的有些黯然,她知道那个人是永远不会想她的。
“是啊,就像我们都很想念多米诺一样。”
瓷虎忽然想起在墓园的遇见,于是问道:“凯特,我去墓园替米兰公爵给多米诺献花时遇见了一个异端审问局的男人……”
“他是不是拿着红玫瑰?”
“对。”
“你也许不知道,他是现任异端审问局局长佩卓斯修士,是多米诺的爱人。”
“他就是毁灭骑士?多米诺的爱人?”瓷虎吃惊不已,异端审问局对AX历来有势不两立的劲头,他们的局长竟然会爱上AX的人。
“的确,以异端审问局局长的个性和为人来看,他们两人会走到一起非常不可思议,尽管异端审问局对我们有极大意见,但他们还是伉俪情深,多米诺非常为佩卓斯修士的立场和未来着想,不愿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所以她一直和佩卓斯修士保持比较隐秘的情侣关系而不结婚,直到她去世异端审问局才对他们的关系有所耳闻,但没有合适的理由追究佩卓斯修士。多米诺,要是她还活着该多好……”
“她一定很幸福。”
那红色的玫瑰好美,像温暖的火焰,像她那样的爱与被爱是怎样的感觉?如果那个人能给我一支红色玫瑰,就算是躺在冰冷的墓穴我也会感到幸福吧……
见她一脸黯淡忧愁的样子,凯特连忙岔开了话题:“呃,我带你去见亚伯吧,他也一定很想念你。”
“他?他是不是还在喝加13颗方糖的红茶?”
“永远都不会变的啦,就连艾丝缇都习惯了。”
“谁?”
“就是伊什特万的圣女,因为她除去了当地的吸血鬼头领,”凯特开始滔滔不绝,“好啦,边走边告诉你。”
夜里,瓷虎在准备上路。材质极佳行动自如的黑色劲衣是东方友人的馈赠,被她视若珍宝,武器无恙,短刀在身钢盾在臂。玻璃窗中映出模糊的细长影子,不戴十字架,不穿修道服,她的身份就是谜,谁也不能知晓的谜。
房门嗒的一声开了。
瓷虎目光一斜,一道黑影已经急速朝门**去。
“偏了0.9公分。”托雷士一贯面无表情的发话,毫不在意擦过脸颊钉进墙面的黑色小匕首,“米兰公爵命你前去接受召见,辛蒂亚修女。”
“托雷士神父……”
她的一只胳膊缓慢的伸向他的颈项,托雷士茶色的眼睛忽然警惕的看向她。
“请修改的你用词,我是,瓷虎。”
瓷虎猛力拔起匕首带出的墙屑打在托雷士脸上,他发觉自己判断失误了,他不太明白,因为当米兰公爵需要他抱起时的确是这样的动作。
“你已经要出发了吗?”卡特琳娜有些惊讶见到瓷虎一身装备,她朝托雷士身后挤眉弄眼好半天的亚伯点点头,亚伯连忙跑到瓷虎身边站定,一脸万死不辞的“笑容”。瓷虎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十分不满的看向了卡特琳娜。
“奈施罗德神父会协助你完成任务。事关重大,而且异端审问局时刻都在监视我们的行动,不能心急而暴露。”
“卡特琳娜,你在怀疑我吗。”
瓷虎抬起深黑的双眼锁定猎物般盯住了红衣主教,身子瞬间就朝她射了出去。
托雷士眼中顿时红光大盛,身子一闪M13在手同时将卡特琳娜严密的护在身后。
刹那间的情况卡特琳娜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直到那两人都静止以后,她才从托雷士的肩后看清了战况:托雷士一支枪空举着,枪口竟然插着一把黑色匕首,另一枪抵在杀至两人肋下的瓷虎头上,瓷虎手中的刀尖已经刺进他的颈子分毫,红色的皮下循环液慢慢的顺着刀身流过。
这时托雷士突然发现瓷虎左手臂的钢盾就抵在卡特琳娜的腹部,钢盾边缘是锋利的刃口,他不由得眉头一紧。瓷虎此时却收起了武器站起身并拔出枪口的匕首收回了靴内,托雷士的双枪立刻都指向了她的头。
“托雷士神父,不要动。”卡特琳娜按住了他要扣动扳机的手,“瓷虎想要我命的话,我现在已经死了。”
“卡特琳娜,”瓷虎戴上了她的白色虎纹面具,“你应该记住,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辛蒂亚,我是被放逐的野兽。”
瓷虎消失在漆黑的窗外时卡特琳娜无言的扼痛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