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近日来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青山先生，其实也没期待他能为我解决什么问题，只是不说出来恐怕会他继续误会下去变得更麻烦罢了。
“原来如此，这的确挺麻烦的。”青山先生双手抱胸，眉心紧锁。
“唉，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呢。”讲完情况的我似乎觉得更加心力交瘁，完全没有释怀。
“你没用？”青山先生瞥了我一眼，“怎么说？”
“欸？因为我帮不了汐跟奈雪她们啊，到头来除了抱怨与烦恼外什么都……”
“因为帮不了可爱的女生们所以是没用？谁规定的？”
“这才不是什么规定。”我不懂青山先生的意思，“我要是能有点用的话，就能做到更多事啊。”
“说得对，不是什么规定，因为压根就没有规定。”青山先生认真地举起食指对准我的眉心，“这世上只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对于你来说，这就是做不到的事。”
“哪能这么轻易放弃啊？都还没行动就下定论？”
“不是放弃，是策略，为了在这社会能够活下去的策略。”青山先生收回手指，仰靠在椅子上，“人是愚蠢的生物，明明是自然的一部分，明明跟其他动物一样依本能过活，却总想出各种限制来约束自我，到头来变得束手束脚。”
“的确这个社会上有不少奇怪的规定，但人不能像动物那样生活，还是要有道德与法律的。”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整个种族更好地发展下去啊，我们有心啊！”
“心是什么？”青山先生立刻反问。
我答不出口，这么哲理性的东西，几千年里无数人类思考过的终极问题哪是我能回答的。
“怎么了？不是你说人有心的吗？那心是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啊。”青山先生的逼问令我不禁握紧双拳。
“我……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哲学问题的。”我声音低沉，用叛逆的心情瞪着青山先生。
来这里这么久，我第一次觉得被人找茬了。
“那就别太瞧得起自己了。”青山先生冷笑道，“你个刚入社会的毛头小伙，就想着跟政府还有黑社会对抗，当自己是超级英雄？动画跟漫画看多了吧？”
“想要帮朋友有不对？奈雪跟汐都在痛苦啊！”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拍案而起冲这位前辈怒吼，“不认识的人怎么样都好，但我认识他们啊，哪能对朋友的事坐视不理！”
“了不起了不起，真是正义感爆棚的英雄。”青山先生神情轻蔑地鼓起掌来。
“亏我还把你当值得信赖的前辈……！”我有种被背叛的心痛感，我已经连揍他都懒得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多相信你才会说这些话！”
“你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心！”青山先生态度瞬变，“背叛信任的是你不是我！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应付我才回答的吧？”
“……！”被说中心声的我呆住了。
“不想说就别说，说了却又装出一副自以为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不是你的父母，你没资格把气通过这种漂亮话撒在我身上！”
“……对不起。”我像泄气的皮球般瘫坐回椅子上。
“承认吧。”
“是，我承认。”
“不是这个。”青山先生轻叹口气，伸手轻抚我的头发，“承认自己是在为了如何通过这事赢得心上人的好感吧。”
“……”
这个男人，又一次打碎了我的内心。
“才不是什么友情跟正义，只是原始的欲望罢了，你真正想做的是为自己赢得女朋友。”
青山先生收回了手。
“我……很卑鄙吧。”
“哈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嘛？”
“卑鄙……很好？”
“卑鄙能让你认清自己的原始目标，接下去的行动就只是围绕这个目标而展开，终点清晰，笔直的道路，不好吗？”
“可是……”我内心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与自己想象的不同。
过去的我不论做好事还是坏事，至少懂得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卑鄙与欲望，按理来说都应该是高尚的对立面，是身为一个人应该极力避免的。
事到如今却告诉我卑鄙是好事什么的……
“这世上才没有什么好跟坏呢。”青山先生点了根烟，神情舒畅，“大家都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活着罢了。”
虽然我快被青山先生说服了，但听到他这话，仍旧还是有想坚持的理念，“我能明白你的意思，的确或许连帮助别人这事都是为了满足自己，但还是有坏事的，比如伤害他人。”
“是吗，那如果你把一个人打伤了是坏事吧？按你的标准。”
“当然。”
“就算他正在侵犯你的女朋友？”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自己说的，伤害他人就是坏事啊。”
“不过这个例子是因为那个人先犯罪，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才会动手的。”
“那你重新下个定义啊，什么情况下打人才叫对的，什么情况下是错的。”
“那，那个是……”此时的我思绪早已混乱，我清楚自己的想法已经被青山先生牵着走，但就是无法摆脱这种心境，“那，那个人如果什么都没有做，我却打他的话那我就是……”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做，他又不是死人。”
“那，那是指好好地走在路上……”
“那个人之前做过的事就可以忽略吗？假如他是侵犯完你的女朋友正在回家路上呢？这个时候的他也‘什么都没做’啊，你会放过他吗？”
“我……我……”
“这个期限又有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小孩和老人有什么区别？小孩就不会犯错吗？老人就该因为自己活得久犯下比较多的错误而挨揍吗？”
“我只是……我……”我的思考停止了，最终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
“这就对了。”青山先生欣慰地笑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由你评判，法官和政治家们自然会去制定法律，更何况你区区一个普通人，是不能划定整个人类道德规范的。人不能太瞧不起自己，但也别太瞧得起自己了。”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六神无主地盯着桌上的便当。
“做你能做的事就够了，既不是战略也不是战术，就是普通地动起来罢了。”
青山先生的话如一缕温暖的光芒，照进了我的内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说得对。”我发出释怀的笑声。
如何应付黑社会与政府？
为什么我要考虑这些呢？
我是为了追小汐，而为了追到小汐就要想办法帮她跟奈雪，要帮她们就必须找到奈雪和良一。
找人的话……
如果只是找人的话……
印些传单，拼命问人不就够了吗？
比起什么都不做，一个人躺在床上，坐在这里烦恼，思考人生哲学，反省自我。
因为……
我什么都没做才会烦恼啊。
我还是有能做的事的，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