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林中小屋内。
喝完苏拉皮给自己的一壶水后,贾莱姆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而苏拉皮则背对着他在和一株刚破土的庇护神草植株说着什么。
“尼耶。”
“怎么?”
在听到贾莱姆的召唤后,苏拉皮立即停止了低语,重新坐回他床边。
“你在那边干嘛?”
“在和那株碧蓉草植株对话。”
“对话?”
“是的,希望他们能在地母达卡尔的祝福下快快长大,日后能替我们撑起新的保护伞。”
贾莱姆很疑惑的望着那株,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的植物。
“这是你们这里的习俗吗?”
“嗯……也不算是吧,只是这样和它们说话,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因为我是达卡拉的后代。”
“达卡拉?”
贾莱姆突然感到有些紧张,因为在他儿时所受的教育里,上层人类居民总是将二战末期,那些试图攻击钢架的下层部族精神领袖称为“达卡拉”。据传,他们是拥有超越人类科技武器,具有邪恶力量的使者,拥有召唤下层各种魔物和根除者的邪恶化身。
“贾莱姆,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有些……”
“额,不。我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下层人,而且还是自称‘达卡拉’的。”
见贾莱姆那木讷的反应,苏拉皮便试着解释了下。
“我们的自然的使者,大地的代言人。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我从小就没住在村子里,也没作为达卡拉受过什么成年礼。”
“原来是这样。”
贾莱姆稍微放松了些。
“那它们都说了些什么?”
“那个,不好意思,今天那些树苗都怕生,连和我都没怎么敢说话。”
苏拉皮没想到贾莱姆会突然问起这个,所以连个像样的回答都没准备好,显得有些慌乱。
“那个,贾莱姆。你真相信我说的话吗?”
随后,她似乎觉得贾莱姆在耍她,所以又跟了句。
“它们说的话,真的只有你能听见?难道,你们这下面的人,都像你一样能听见它们说话吗?”
贾莱姆表现出相信的样子,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她又开始解释起来。
“其实,也说不上听见不听见,而且我也不认为其他族人有那种能力。因为我母亲她是村里的达卡拉点,我想这种能力也许只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有吧。”
“哦?那和我说说你和你村里的事吧。”
“你想知道?”
他居然接着问起来,这多少出乎了苏拉皮的意外。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来吧,说来听听吧。”
贾莱姆用他那缠着绷带的手掌,搭在了苏拉皮的手背上,苏拉皮的小脸顿时感到一阵火烧似地感觉,刷一下张红了起来。
“嗯……那我开始说了。”
碧蓉林顶部的荧光绒时不时掉落在他们小屋顶上。
……
贾莱姆和她两人已经聊了许久,从钢架上头的日常生活,到这片林海里的原住民的生活。屋里的篝火也因为长时间没人照看,而处于几乎熄灭的状态。
“那么说,你真是只有16岁吗?”
“嗯……如果涅可莱大伯没记错我的生日。对了,贾莱姆,你今年多大了呢?你看起来比涅可莱大伯要年轻很多啊。”
“我……总之比你大就对了。”
“什么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是啊……”
“为什么?”
至此,苏拉皮脸上露出很惊讶的神色。
“不,其实我也是被某人领养的孩子,在我还不会说话时,我父母就去世了。”
“是吗!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刨根问题的。”
不知为何,没想到苏拉皮居然仅仅为自己的多嘴而道歉,贾莱姆忙安慰道:“没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么说起来,在这下面除了你以外,其他村里人都没和从上面来的人交流过吗?”
“有是有,但不是我们村。听说是别的村里一些猎人在打猎时,偶然碰到路过这片林子边缘的徒步商人,然后会和他们做些买卖。”
“徒步商人?”
贾莱姆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想明白过来。正常的贸易航线都不会走这片原始庇护神草林,那么平时还能有胆子走这条路的就只有那些走私商品的走私贩罢了。
“你们的人不是和我们打过仗吗,为什么他们还愿意做生意?另外,我们和你们不是语言不通,你们要怎么做生意呢?”
“其实,当年打过仗的那那一代人,都是接近钢架附近的部族,后来听说他们战败后都退居到了更深处的林子里。而我们部族从很久以前就是和平的,从来没和上面人打过交道。”
“是这样。”
贾莱姆点了点头。
“至于交易方式呢,通常都是猎人把自己村里的一些土特产放置到一块已经选好的树桩上,然后躲在附近的枝干上等着商人将他们的货物取走后,留下些我们需要的金属工具。”
“金属部件?你们在下面,不能自己生产加工金属吗?”
“在这片林子?那不可能。”
苏拉皮摇了摇头。
“你大概不知道吧。”
她随后指了指那堆,还没熄灭的篝火说道。
“大部分的庇护神草有一种特性,那就是如果在它们生长的附近出现火光或者大量烟雾的时候,它们的苍蓉部分就会开始分泌大量水分将下面的火光给熄灭。”
关于这一点,贾莱姆也略有耳闻,因为老兵当年总和他还有伙夫谈起他们小队当年在几乎渴死的情况下,如何发现某些庇护神草的这种特性。
“那么说起来,难道这里附近的树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所以村里人都没法升起大熔炼融化矿石。”
“可只要用屋顶遮住熔炉,不就没事了吗。”
“但融化精炼矿石是需要极高的温度和空气的,顶部如果完全被遮盖,那么我们还没等到火烧旺,就都会被呛死的。”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贾莱姆表示,对尼耶的描述不解。
““嗯哼~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族人的特点就是很怕高温和烧火的烟雾。那样我们会出现咳嗽,耳聋等问题。所以,如果在房屋内,我们一般是不敢生火的。”
“那么说,你们吃饭也会怕烫吗?那样的话,伙夫叔叔做的饭菜你们估计也会吃不下去的。”
“哈?谁说的?说到吃的,至少我是不怕烫的!”
苏拉皮随即从熊熊的篝火旁,抓起一只烤得略微焦黑的碧蓉林仓鼠。
“嗯,差不多烤好了,来你尝尝。”
“不……我觉得没胃口。”
贾莱姆婉拒了她的好意。
“嗯,这我烤了半天才好的,放到明天会坏掉的。算了,你不吃,我吃咯!啊呜……”
随后,苏拉皮便毫不客气的大口咬了下去。看来,在吃的方面,她果然毫无顾忌。
“对了,那个你刚才说的伙夫叔叔。他是谁?能帮我讲讲他吗。”
“伙夫啊,他是位厨师。”
“厨师?”
“对,就是专门在厨房里生火做饭的人,每天到时间都会给你端上热乎乎的饭菜。”
“是吗……”
苏拉皮放慢了咀嚼速度。
“话说。我们族人在传统上,吃的东西大多都尽量避免用火烧烤,所以都不太能吃到烧熟的东西。”
“但烧热的饭菜肯定比凉的好吃啊,而且烧火做饭也不一定都要用火烤,煎、煮、炒都可以啊?”
“啊!是吗?没想到做饭还有那么多方法。”
苏拉皮看起来对那些烹饪方法十分感兴趣。她完全停止了咀嚼,看着手中的那串烤鼠肉发呆。
“而且,伙夫他除了饭做得好,枪法也很一流呢。要不是那次我亲眼看到他开枪……”
但瞬间,贾莱姆似乎又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枪?是那种可以发射子弹的管子吗?贾莱姆,你怎么了?”
见贾莱姆突然愣住了,苏拉皮焦急得催促他接着往下说。
“啊……没……没什么,那我们明天再讲伙夫叔叔的故事,好吗?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是吗?这可惜,那就明天再说吧,你好好休息吧。”
“那么,晚安!尼耶。”
“晚安,托蒂。”
最后,贾莱姆总算了累了。他在同苏拉皮打了最后一声招呼后便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他就进入了梦想。见贾莱姆终于入睡了,苏拉皮这才走到一息尚存的篝火旁边,拨开下面的灰烬,往里面添了点干燥的碧蓉草枝干。
呼啦啦……
火焰这才又恢复了少许威力,重新照亮了原本只能看清她那带着两条荧光面纹的脸蛋。她在架空的小屋楼板上,铺了一层娇软的干草枝,又在上面铺了层亚麻床单,在试了试软硬后才安心得躺了下去。就这样,直到第二天。
……
第二天一早,她很早便醒了过来。一起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贾莱姆的情况。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杂乱的小床,和敞开的小屋大门。
“贾莱姆,你在哪里?”
她顿时慌了手脚,从小屋上走了下来。在发现地上的一些脚印后,她断定:贾莱姆是去自己当初坠落的地方,找什么东西了。因为昨晚,她看到桌上和椅子上的贾莱姆的随身衣物都已经被他翻过了一边。
“但他到底要去干嘛?”
就在她打算顺着脚印跟去前,鲁迪突然带着它背上的两个人,一跃扑到了她面前。
吼吼~
它小声吼叫着,似乎是在和尼耶打招呼。而在它背后,则是涅可莱和已经昏迷不醒的贾莱姆。
“叫你看好他的,你怎么居然还让他自己走出来了?”
涅可莱大声指责着苏拉皮,苏拉皮此时觉得自己真的天大的冤枉。
“别,别怪她,是我自己出来的。我……”
没想到,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贾莱姆,依然不忘提她辩护。
“好吧,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似乎是在找一样什么东西。苏拉皮,待会你有空的话,也去他掉下来的地方找找。现在,先帮我把他给扶进去。”
涅可莱将背上的贾莱姆交给了尼耶。
“让我走,我还有……任务……在身,而且,那个任务……只能由我去完成!”
尼耶上前扶住了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支持不住,倒下的贾莱姆。而在触碰到他的额头后,她那温度十分敏感的手掌立即就被烫得缩了回去,她发现贾莱姆此时正发着高烧!虽然她们尼塔特族人也会发烧,但绝对没有上层的人类烧起来那么烫手。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难道是昨天吃的东西?不可能,他都没吃过什么。”
她手忙脚乱得将贾莱姆重新扶回床上,盖好床单。
“尼耶,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办,在我回来前,你千万别再把他给弄丢了。”
涅可莱大伯在丢下这句后,就又骑着鲁迪离开了。
“我要去……去中央邦……”
躺在床上的贾莱姆意识模糊,反复说着这两句。
“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顿时觉得事态的严重,而且涅可莱大伯昨晚一整夜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真是的,在这种重要关头偏偏还走开了,难道说,这就是大伯给她的“考验”吗?实在没办法,她思来想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村落找她的祖母,也是村里的“神医”,求她来给贾莱姆看下病。但考虑到贾莱姆现在已经行动不便,她不方便将他带去。
那,唯独只有自己去请医生了。
苏拉皮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从墙上摘下了她最趁手的那副弓箭。
“我很快就回来,要挺住贾莱姆!”
临行前,她用嘴唇亲吻了一下贾莱姆的额头。随后,她警惕得将头伸出门外张望了一下,在去人附近没有威胁后,她如一只野猫般的敏捷得消失在了附近的碧蓉林中。不过,苏拉皮走后没多久,尼古拉斯就回到了小屋。
“尼耶,那小子还好吧,我带了抗菌药给他了。尼耶?奇怪,这种时候她会去哪里?”
他放下军用背包,脱下他的那副破烂的黑皮手套,涅可莱在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可依然没有发现苏拉皮的影子。一屁股坐到他在小屋里的那把由碧蓉藤条编成的椅子上,他的目光盯在了墙上那副缺位的弓箭挂钩处。
那傻丫头该不会是……
“喂,我说,小子给我醒醒。知道尼耶那小丫头去哪里了吗?”
但见贾莱姆依然躺着没有什么大反应,涅可莱轻轻扇了他两耳光,但贾莱姆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摸了他的额头后才想起了什么,他从背包里取出药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些,放入他的那只破旧的行军杯中,又加了几片类似竹叶的草药叶,然后冲泡成了一杯药剂,给贾莱姆灌了下去。之后他看了看腕表,并祈祷着赛门给他的抗生素是否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