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迪雅姐姐,你后边是怎么回事?”
见秋迪雅一直手握着曲柄不放,苏拉皮很是担心。
“这个反射镜的卡槽不太好,必须有人一直握着。没事的,尼耶。只要伟父能高兴,被晒一会也没……什么。”
“是吗,可是……”
但随着她身后蔓延开的白色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不光是苏拉皮,连贾莱姆也注意到秋迪雅她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迪雅,让我来帮你吧。”
“不行,这个曲柄现在不能松开,会滑脱的。况且,你也不知道如何调整那些反射镜。”
谁知秋迪雅却断然拒绝了贾莱姆的帮助。可由于秋迪雅背后那升腾的雾气实在是太浓密,浓到几乎都快要吞没她的地步。这让屋内的贾莱姆和苏拉皮愈发担心起来。
“快住手!”
就在此时,从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人的怒吼。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年轻人气喘吁吁用手扶着门框,双眼如金鱼般突出,震惊得看着依然呆在反射镜聚焦下被痛苦炙烤的秋迪雅。
“伟父!你这是在干什么?”
带责问的语气,达维大声质问着伟父。
“秋迪雅她体质很弱,明明不能在阳光下待呆久,伟父你应该是知道的!”
在质问的同时,达维已经抢在贾莱姆之前,一下冲到外面的露台,将秋迪雅一把抱回了屋内。与此同时,由于曲柄失去了人工校准的支撑力,使得那些反射镜又纷纷回复到之前的状态,屋内的光线也恢复了正常。
“我……没事,只要……休息……休息一会就好。”
此时,秋迪雅的神智已经不清,无法大声说话了。她用仅存的力气,举起手抚摸起达维的脸蛋,希望他不要那么紧张。
“你真是蠢,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去见这个怪老头。”
达维紧握着她抚摸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臂,深情得告诫着秋迪雅。没想到达维居然也会用“怪老头”这个称呼,这顿时让贾莱姆对这个闯进来的青年觉得好奇起来。
“请问,你是……”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明明看到秋迪雅已经出现不适症状,居然也不帮她一把。”
没想到,之后达维居然将一腔怨气都撒到了贾莱姆的头上,这让还想了解更多情况的他只得暂闭起嘴来。
“啊……没了!太阳能没了!指针不动了。”
可伟父那边似乎并没有消停。在察觉到电流表再次降回原处后,他突然又想一个小孩子一样再次发作,围着那座架设在桌上的太阳能板左看右看。
“秋迪雅!你怎么松手了?这样我就没法继续得到太阳能了。”
“住口!”
达维此时再也忍不住,他将秋迪雅扶到一边让她先坐下,自己则冲上去和伟父理论去了。而此时,乘着这个间隙,苏拉皮偷偷跑到秋迪雅身后。
“啊……”
可在看到她后背的样子后,她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叫。
原来,此时秋迪雅后背的皮肤,已经被刚才那从几个方向射反射过来的阳光给严重晒伤,如同树皮般干枯变形。在看她那紧闭双眼的脸,似乎虽然比刚才稍好,但豆大的汗珠依然不时从额头渗出。
“你们,无论是谁,拜托快帮我把那些镜子给调整回来吧,我需要阳光来继续我的试验!”
面对横眉冷对的达维,伟父似乎像是突然见到了自己的长辈般的,恳求起来。但得到的,却是达维将他的太阳能发电装置线路给统统拔断的回答。
“啊!我的,我的宝贝!”
伟父见自己辛苦创造的发明,就那么轻易毁在了达维手中,顿时扑倒了那堆残破的设备上哀嚎不已。但即使如此,达维依然不依不饶,指着他后背大声训斥。
“让你再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发明,没说你可以随便使唤礼官大人。告诉你,你这个糟老头子,要不是看在有人委托的份上,这里早就没你的容身之处了!”
“啊,什么?你想赶我走……吗?”
此时,似乎已经接受被骂做“老头”的伟父,在见到达维后就如同淘气的孩子见了家长般的变得畏首畏尾,这让一旁的贾莱姆顿觉蹊跷。
“你,是新来的教友吗?”
而当达维将脸转向贾莱姆后,其怒气也似乎消退了点,但态度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我,是……额不是的,我只是一个想要回到上层去的旅行者,在这下层旅行是迷了路。正巧昨晚刚刚路过被你们的大礼官秋迪雅所救,真是万分感谢。”
因为觉得这个达维的穿着和摩木教徒一样,所以贾莱姆暂时也忘了秋迪雅的叮嘱,随后说出了昨晚的一些内容。
“昨晚?话说秋迪雅昨晚到外面去过了!?”
听闻贾莱姆的叙述,达维顿时大吃一惊,他随后追问起贾莱姆。
“告诉我,你们昨晚是在哪里遇到她的,还有,你们是如何通过外面那些凶猛的虫海的?”
当然,看着达维抓着自己衣襟,那幅气势汹汹的追问,让贾莱姆不经意间想到了秋迪雅的关照。
“额,具体情况你还是问她吧,总之昨晚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什么虫海和虫子。”
此时,贾莱姆已经用余光瞥见了躺在椅子上,已经苏醒的秋迪雅。
“但是,我很不赞同你刚才的做法。”
随后,贾莱姆反客为主,一把将达维那正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给一把甩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破坏伟父刚才的那个重要发明。”
“哼,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能让这个老头为所欲为。另外,你们又是谁?据我所知,到这个月月底,我们镇上并没有登记前来拜会的教友预约。”
被贾莱姆甩开不远的达维定了定神后,这才恢复了点理智,开始争锋相对。
“我已经说了,我们的旅行者,由于某些原因才来到贵镇借宿一晚而已。”
“那么说,你们真是只是旅行者?”
在看了看贾莱姆和苏拉皮两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达维这才放弃了追问。转而前去查看秋迪雅的伤势。
“能告诉我,秋迪雅她怎么样了吗?”
“我,没事。还有贾莱姆,达维你们两个别再争吵了。”
而对于贾莱姆的关心,坐在椅子上的秋迪雅已经能做出回复。
“秋迪雅大礼官,你醒了吗?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我的陪同,请不要随便和伟父接触。”
见秋迪雅已经醒来,达维也急切得询问起她的状况。
“照顾别人是我该做的,何况是这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老人家。”
随后,在苏拉皮的搀扶下,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了,我的宝贝!你们,有谁知道是什么人把我的宝贝给弄坏的吗?额,话说你们是谁?”
此时,似乎再次陷入失忆的伟父又变回了刚刚见到他们时的状态。
“抱歉,贾莱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和你们说起,其实伟父他一直是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我之所以要照顾他,也是受人之托。达维,当初那位教友送伟父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发过誓了吗?要一直照顾到,如同自己的父亲般。”
面对秋迪雅的质问,达维似乎有口难辩。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是的,我们的确一直都在尽义务照顾着伟父,但每次他发起脾气或者神经出问题时,为什么你又要凑上去让他责打呢?你以为,这样伟父他真的就高兴吗?你错了,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机器中。而你看看你身上,再那样下去的话,你都没法穿着正式教衣接见教友了。”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毕竟如果没有伟父的这些机器,我们小镇就配不上‘灸阳镇’的名号。”
看起来,秋迪雅对达维的说教一点都不认同。
“那么……两位,我现在已经完全听不明白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慢慢说。”
此时,三人望着已经被伟父五花大绑固定在工作台上,打算被进行另一项危险实验的贾莱姆,面露窘态。
“伟父!你不能这样,快把别人给放了!”
……
待一行人从塔里出来,已经过了中午。现在,他们正在小镇边缘的一家小诊所里暂时休息。诊所2楼为教徒特别监护区,不接待一般民众。就这样,他们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安静给秋迪雅疗伤的地方。
“姐姐,别动,你这里的皮伤的好厉害,我来帮你看看。”
苏拉皮从携带的行囊里,取出了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一些已经调制好的草药,然后用手搭载着草药,轻轻涂抹在秋迪雅肩膀处的伤口上。
透过门缝,虽然贾莱姆本也想为秋迪雅做带点什么,但他始终还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外面看着。
“那么,你是叫贾莱姆,对吗?”
达维从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
“是的。”
“我有些事想问你。”
而看着苏拉皮细心得为秋迪雅疗伤后,达维这才安心回头带着贾莱姆来到另一间房间。
他们所在的屋内的摆设十分朴素,就如同贾莱姆头一天晚上借宿的那间小屋类似,除了那一幅挂在屋子墙中间的摩木女神画像以及桌上放置的那盆类似植物幼苗造型的香烛台。外面的天色已经不那么亮了。斜阳从二楼的窗外投射进小屋,就如同飘渺在屋内的熏香般绵软。
“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贾莱姆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达维则坐到了他桌子对面的那把椅子上。
“没什么,我只想随便聊聊。”
“那随便吧,但我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对于初次和那名陌生男子交谈,贾莱姆显得有些尴尬。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先说吧。”
达维从桌边随手拿起了一本关于宗教评论的书籍,上面的标题是:从女性到男性,论神明的变迁。
“那本好像是无神论者写的。”
“你知道那本书?”
“因为我看过那本书,写的很中肯,一点都没偏向于任何一派。”
“呵呵,是吗。”
达维见他已经读过那本书,就又将它给放了回去。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摩木教人员的我,原本是信奉灸阳教的。”
“是……是吗?那你一定觉得那里面有些批判的话,说得太过露骨了。”
在得知达维的情况后,贾莱姆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对那本书的评价有些武断,不知道达维会怎么看自己。
“不,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比较赞同这本书上观点。”
“哦?”
贾莱姆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达维却也赞同贾莱姆的观点。
“可以看出来,你也是从上层来的。所以,对于摩木教的东西更显得有些陌生。”
“因为我小时候都没去过教授那些知识的地方。”
“嗯,那说起来,你的家乡就没有教堂礼堂之类的吗?”
“有是有,但基本也和灸阳塔顶上的那个礼堂一样,是作为别的用途较多。”
“但你可别小看那个礼堂,它可是凝聚这个小镇人心的所在。”
“也许吧,但我觉得,既然是大地之神,那摩木教的礼堂不应该建在地上更合适吗?”
贾莱姆依然对礼堂的选址有些疑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说到底礼堂也只是一个象征,真正需要我们摩木教教徒尊重的,是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
达维随后双手合十,闭起双眼对额头倚靠了一下。
“你的那个妹妹,她是叫尼耶吗?是下面的居民吧。”
“这……啊没错。”
贾莱姆对于达维的猜测并没有反驳。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是因为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没事,我们可以慢慢聊。”
“但那可能会勾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
“好吧,我明白了。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随便你。”
达维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谢谢。”
接过热茶的贾莱姆忙对达维致谢,可当他第一次看到表面雕刻着由纯木制成的茶杯后,居然忘了该如何往哪里说下去好。
“这种杯子只能在湿度条件允许的地方使用,如果长期放置在干燥处,很快就会开裂漏水。”
“还有这种说法。”
见贾莱姆还有些拘谨,达维决定打破僵局。
“上层的空气总是下层干燥,所以一般食物也很难保险。所以,新鲜水果和蔬菜都很难尝到吧。”
“对穷人来说,是的。像我以前住的地方,多数都只能吃腊味和肉干下饭。”
算是被撬开了点话匣的贾莱姆,此时总算是能和这个陌生人稍微谈点什么了。
“吃个木瓜吗?”
“不,谢谢。”
推脱了达维递给他的那只长相奇怪的水果后,贾莱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说起来那个镇长,也就是秋迪雅说的伟父,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