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牵着拥有格外显眼容貌的阿娜,还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我看上去仅仅就是个穷小子而已,这副模样果然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这些天在街上晃悠的大批可疑外乡人到底是什么人?消息闭塞也没有几个朋友的我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潟湖镇的治安急遽恶化,抢劫、盗窃层出不穷,“夜路见鬼”大哥的“治安维持会”私下里已经和一些做的比较过分的家伙发生过好几次冲突了。
镇长和警备团呢?他们在搞什么?自警团的驻地每天都有镇民去投诉,希望他们能出手制止犯罪并且把那些外乡人彻底赶出去,然而得到的回馈通通是“稍安勿躁”,而身为小镇主心骨的镇长也好几天没有公开露面了。
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没了一大半头发的秃头大叔是个还算称职的官僚,而且把小镇视为自己的私有物的镇长根本不可能放任外人在自己的领地破坏他的私有财产。只有可能是镇长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被逼的不得不违背他守财奴的本性。
似乎是发现了我的视线,一个穿着斗篷和毛皮大衣、面露不善的外乡人瞪了我一眼。
这个男人人像是杀了不下两位数人的杀人狂般的眼神让我背后发寒,赶忙移开视线,低头赶路,比起前世小说中那些好奇心旺盛的的主角,我比较信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和能力责任匹配的信条。某个怂了一辈子的粉红色章鱼头不也是在不该莽的时候莽了上去,导致他永远处于死亡和濒死的叠加态——可能我被瞪了那一眼的刹那他又死了一次。
除了那个可怕的眼神以外,我一个人赶路的情况下没有翻出其他的波澜,而我也没有作死故意去穿小巷,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可怕的黑衣人正在交易着有极低概率会把人变小的杀人药物,一向运气一般抽卡游戏都是期望值左右的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当赌注。
事实上我连工厂长妻子——一位一直对我十分和蔼的阿姨,她同时也是纺织女工领班——送给我的烙饼都没有敢拿出来吃。
就这样我一路怂着赶到了打工的“海鸭”酒馆才长出了一口气——真希望那些人能早点滚蛋,总是这么草木皆兵我可受不了,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我打算找个机会问问“夜路见鬼”,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这种镇里消息灵通的大人应该都有所了解的东西都瞒着我。
推开“海鸭”门,感受着里面暖烘烘的空气,酒客赌徒们嘈杂的声音,飘荡着的食物香气,以及原本绝对不会喜欢的麦酒气味,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曾经作为旧书店经营者的我居然能喜欢上这种喧嚣的气氛,可能也是这里的人们确实让我感到安全而舒适,尤其是那位“夜路见鬼”。
虽然我因为前世的偏见觉得三次元黑道本质上都不算什么好货,但是他确实非常照顾我们家,本人也异常可靠深得当地人信任——在过去他的人望可能仅次于镇长,而在镇长大敌当前当了缩头乌龟而“夜路见鬼”带着手下替大家出头的现在,恐怕已经是潟湖镇最受人尊敬的人物了。
“小亚莎,过来。”刚一进门,就有一个瘦高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向我招手,这个人是“海鸭”的酒保岱托。
“今天又有什么事找我。”这个名字也颇有既视感的家伙一上来找我基本没有什么好事,而已经和他混熟的我也自然不会讲什么礼貌,“酒馆的员工餐应该还有剩吧。”我在担心这次比以往来的都要晚,会不会没有午饭吃。
“有的有的,老大特意嘱咐给你留一份。”岱托拍拍我的肩膀,这个人远远比施密茨知道轻重,“还是外乡人的问题,不过这次比以往都要麻烦。”
“更麻烦?”可疑的外乡人在街上横冲直撞,欺负百姓,但是他们可不敢在聚集了镇上绝大多数闲汉的酒馆里造次,上次的四个人偷偷昧下点钱都没胆子去做。
“你过来就明白了。”岱托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人从来不这样卖关子的,我有点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着岱托走到了熟悉的赌桌前,出乎我预料的是,事件的源头不是男人,而是一个看上去穿着打扮颇为温文尔雅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女性,很显然是她也是外乡人。我不太能辨认出这个女人的具体年纪,保养得体看上去颇为年轻的贵族夫人可能比我的母亲年纪还大。
就像过去的所有诈赌者一样,那个女人的面前摆放着大量的筹码,她身边站着两名明明在闷热的酒店里还是穿着大衣的高大男人——应该是男人吧——看上去像是保镖一类的角色。
而她的对手是镇子里牌技最好的家伙,名叫黎,也是在在我不在的时候用来对付老千的人物。此时这位牌技达人满头大汗,连胡子都在往下滴着汗珠,应该不只是热的。
看到我和岱托到来,牌技达人松了口气,他好像重新获得了自信一样——“下一把。”
“我不在乎输赢。”女人缓缓地说,她的声音如同外表一样温柔,就像是贵妇人一样,“筹码你们可以都拿去,我并不介意。”
“下一把!”黎提高了声音。
女性并没有继续拒绝,而是看向了我的方向,躲闪不及的我被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的眉毛抬高了些许,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笑了?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我也就不再躲藏,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赌局的进行——事实上两次人生我对赌博都一窍不通,也完全不想沾这个在三重罪恶中实质上坑害最为严重的玩意,所以所依仗的全都是“墓O铭”的能力,任何试图做手脚的行为在我的眼里无所遁形。
然而我却找不到一点这个女人作弊的证据,一点都没有,她几乎是堂堂正正地打败了本镇的第一高手,反倒是我们的大高手本人开始有点不太对劲了——几乎所有牌技高手都是老千惯犯,而我在预见到他忍不住将要做出那种会被“夜路见鬼”砍掉手指的行为之前发出了声音——
“到此为止!”我大声喝止了赌局的进行,而本来就心虚的牌技达人干脆被吓得手里的牌都掉了。
“她完全没有作弊。”我凑到明显失态的黎背后,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什么!”激动地几乎要站起身来的黎被眼疾手快的岱托直接按住,这个人和看起来不同,力气还挺大的,论握力大概可以打两三个我。
“客人,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会请您一杯本店店长珍藏的好酒,希望能够原谅我们的过失。”岱托鞠躬致歉,白了黎一眼,“钱和老大的怒火都由你承担。”我能看出来岱托想表达的意思。
“没关系,我不介意,”女人从她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再次端详了我的脸,看得我背后发毛——尽管我也感觉不出她的敌意,“墓O铭”也没有预示出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突然发难把掏出武器刺穿我的要害的未来。然后她便带着保镖径直离开了酒馆。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对把我扔到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存在发誓,不管是我还是亚莎,都从未见过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