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母亲和阿娜更早地从浴池中爬出来——如果接着泡下去大概我真的会在里面睡着,过去就有这样的经历,虽然因为挤入了三人,根本无法伸展开肢体,但是仅仅是热水没过胸口便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在浴室内靠着温热的蒸汽擦干身体和头发,然后穿上干净(相对)的衣服,我用最短的速度穿过冰冷的走廊,直接奔向我们三人的卧室——也是现在屋子中唯二温暖的房间。这个卧室原本应该是原主人夫妇的房间,不过为了节约取暖用的柴火木炭,现在是我们三人同住。
只有这个房间家里用上了壁炉——靠着烟囱应该能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吧?我也不确定,不过不冒着这种风险就意味着晚上根本没法好好睡着,无法工作挣钱甚至因此生病可能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这副身体非常容易疲劳也恢复也非常快,这点在睡眠方面也是一样,因而我会醒的非常早。
不过这次我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紧紧抱住了我。
那是睡着的阿娜,她柔软的睡脸就像天使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用上去疯狂蹭到冒出火星。
阿娜有时候会偷偷爬上我或者母亲的床,比例大概是五五开——为什么我能够推算出来?因为我每次都是在她之前醒来的。
这么爱撒娇,我有点担心她的将来。虽然觉得妹妹很可爱也很温暖,但是我和母亲好像都有点太过娇惯她了,让她的性格太过天真单纯,和同样阶层的同龄人比起来差的有点远。
事实上那些穷困家庭的女孩根本不会被送去上学,哪怕是相对便宜的女校——我同学里有几个穷困的男孩,但是阿娜的同学里一个家里如同我们家这样的女孩都没有。
她们会在家里帮忙干活,直到十四五岁后嫁给某个男人,可能是农民,可能是渔夫,可能是某个学徒,甚至可能是从小收养的男孩。所以非常小的时候便接触到不是那么干净的社会的女孩子们会不可避免地变得市侩精明起来——倒不是没有爱护女儿的底层家庭,不过他们的爱护方式便是尽量给她们找一个更好的丈夫。
但是我实在狠不下心去让阿娜接受社会的险恶,只能寄希望于她的朋友们多帮忙了。
母亲设下的阻碍认知功能十分全面,不光是视觉,好像连触觉也能妨碍。虽然起伏程度比阿娜还低一点,但是前胸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然而哪怕阿娜的手掌紧紧贴上去都没有发现问题。
这么厉害的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分给我一点,不说别的,在各个城市里变个戏法什么的赚个盆满钵满没有问题。我不想用能力诈赌靠或者作奸犯科的事情挣钱,不过表演节目还在我良心的容许范围之内。
接下来的时间是非常难熬的,我手上没有游戏没有动画,甚至连书都没得看,只能靠自己数着天花板上的污迹和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壁炉的火光并不够让我看清那几本不知道几手了的黑黄破书上的字迹。
百无聊赖的我把头转向了母亲的床铺——那里居然是空的。她起夜去上厕所了吗?这个世界美少女也是要上厕所的,大概是前美少女的母亲自然不能免俗。我们家除了阿娜以外是尽量不用夜壶的。
不过母亲在我的记忆中从不起夜——起码这三个月以来是这样,至于亚莎的记忆?那个孩子睡眠质量非常好,几乎一睡就到天亮,连尿床了都不会醒。
我有点好奇她到底去做什么了,母亲身上的谜团太多了,迷一样的身世,迷一样的能力,很明显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阿娜的收养,除了对我们两个孩子的爱的确是真实的以外,我对她外表底下隐藏的真相一无所知。
从阿娜的怀抱里脱身,我翻身下了床--为了避免木鞋的声音吵醒她,我找到床边阿娜的鞋子然后自己穿上。
软皮的触感果然和坚硬的木头不一样,不过平时我可不能露出垂涎于这双鞋的表情,不然阿娜绝对会把鞋子送给我。
披上一件衣服,点起家里仅有的两盏油灯中的一盏,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离开有壁炉护佑的房间,冰冷的空气让我打了个寒颤,身上的衣服也裹得更紧了。
而出门之后的冷风更让我有点怀疑之前做的决定--起码应该再穿件衣服出来。
雪似乎已经停了,因为时代原因还没有大规模空气污染而显得格外皎洁的月光下,不需要其他照明也能看得见周遭的事物--如果没有患上夜盲症--但是我却没能看见母亲的身影。
可能是在房间里耽搁太久了?我抱着胳膊冻的发抖。
我就不该出来,反正母亲顶多也就是起床上厕所而已,新陈代谢所有生物都有。傻傻地站了一会,发现唯一的收获只有用身体感受一袋米的我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越来越近的嘎吱声让我打消了念头。
母亲从厕所的方向回来了,那个声音正是她脚下的木鞋踩在薄雪上发出的声音。
她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一点诧异--我早已练就了从母亲的细微表情中辨认她情感的本事。
果然是上厕所去了,我本来还以为能发现什么特别的大新闻呢,譬如我和阿娜新的父亲之类的。就算真的有那个人一定要是对阿娜好的正经人才行。
为了遮掩企图,我也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刚好稍微有点需要释放一下压力。
似乎是明白了我的做法,母亲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初,一如平常地向我--准确的说是向房子走来。
在我们交错而过的时候,我发现母亲的左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上面好像粘着红色的东西--是受伤了吗?
我立刻有种想要为她包扎止血的冲动,但是身上根本没有干净的布只得作罢。不过母亲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一点点擦伤应该能照顾好自己。
不过我还是跟了上去,握住了她的左手,想看看情况到底如何,如果伤的太重我会去给纺织工场请假--毕竟那里的老板娘好像很喜欢我。
但是她却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了我的手,就好像甩开了什么脏东西。
摔在雪地中的我的身体没有受伤,但是胸口就像开了一个洞般难受。
母亲慌忙转过身,她伸出的右手让我好受了一些,我抓住那只手站起身。
她为我拍去身上的雪,摸了摸我的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