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晚的潟湖镇气温很低,兼之寒风助纣为虐,没有什么人喜欢在夜路出门,但是阿娜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带来的痛苦了,她和母亲两人在镇外冻得发硬的泥路上前行着,前往绑架者约定的地方。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走夜路,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路上母亲说了许多关于家族的故事,关于亲生父亲的故事,但是阿娜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或许那个父亲是个不错的家伙,在死前还把自己的女儿托付了给了可以信任的人,但是她这时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哥哥。绑架者会不会真的遵守承诺?还是已经“撕票”了,她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约定的镇子东面的针叶林很快就到了,而五个人影也在她们到来以后从树干的阴影中钻了出来,在突破乌云重新出现的月亮的光芒下,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非常厚重的御寒衣物,显然是有备而来。
似乎是领头者的家伙阴阳怪气地向母亲打招呼,嘲讽着母亲的样貌和穿着。
阿娜紧紧攥住了衣袖里的瓶子和手弩,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要着了道,毕竟亚莎的性命还在对方手里。
“亚莎——被你们绑走的孩子在哪?”母亲发出的声音是阿娜从未听闻过得冰冷。
一向平静的母亲从未生过任何人的气,不管是工钱降低还是物价上涨都不为所动,这是阿娜第一次见到母亲的怒火,而且是出离的愤怒。
“谁知道在哪。也许是做事的人手底下没有轻重,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领头者怪腔怪调地说,就好像这是什么十分无聊的事情一样。
“死,了?”和亚莎一起生活过的记忆片段在阿娜的脑中回放着,三个月前有点阴郁但是细致温柔的亚莎,那之后变得有些粗鲁怪异但是开朗快乐的亚莎,那些珍宝般的记忆此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绞成了碎片。
阿娜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崩断了,她手中的玻璃瓶也跟着一并碎裂。
“混蛋!!!把哥哥,还回来!!!”什么淑女的教养,什么轻柔的举止,阿娜把朋友茱莉娅所讲述的内容全都抛在了脑后,也把刚刚告诫自己的冷静也忘了个精光。
连鸡和鱼都没有杀过的阿娜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光眼前的这些玩意,一个不留。
原本盛放在瓶中的轻银就像是明白了阿娜的想法一般,化作一支细长的银色短矛飞向了刚才说话的领头人。
在阿娜的印象里,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自警团使用的长矛,所以她在构筑武器时本能地使用了长矛的形状。
“放心,你们等会。。。。。。”领头人似乎想要说什么,阿娜的轻银标枪就已经飞到了他的眼前,“真是年轻,你难道以为我不会作准。。。。。。”
领头人操纵的轻银化作的盾牌被短矛直接击穿,短矛余势不减地重重地刺在在胸口上。不过他的衣服底下似乎还穿着什么东西,让他免于被轻银短矛贯穿胸膛的命运。
不过就算如此,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被直接翻倒在地,从嘴中吐出了一丝鲜血。
“本来还想给你们个痛快。”恼羞成怒的领头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现在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动手!”
四个人四个方向围攻过来,他们手中的轻银变成水滴一样的形状,铺天盖地地朝着两人飞来,明摆着欺负她们缺乏防护手段。
“阿娜,拿着。”母亲用极低的声音说,她递给了阿娜剩下的另一瓶轻银,而由她所操控的轻银在一瞬间形成了一个护壁。
仓促之间做出的护壁无法完全挡住所有的攻击,就算她努力构筑也只是挡住了大多数针对要害的轻银雨滴,还是有少数直接穿透了防护刺进了她的身体,哪怕有天赋的能力拥有什么血裔,她的身体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支撑不住的她跪倒在地上,防护也随着瓦解。
“妈妈!”见到母亲单膝跪地的阿娜绝望地呼喊着,她甚至能感觉到母亲身上渗出血液的温度。
她觉得这完全是由于自己的轻率行为导致的后果。哥哥因为自己被绑架后杀害了,要是母亲也。。。。。。
“哈哈哈,就这?那么多年下来,你居然半点进步都没有。”领头人不顾自己正在咳血,大笑出声,他爬起身来,拍去自己身上的雪,走近了两人。
似乎领头人认为面前的母女二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今天简直是太走运了。”领头人蹲了下来,欣赏着她们两人痛苦的表情,“多年的仇敌死在手下,主上交代的任务大功告成,真是让我嗨到不行啦。”
其他四人也开心地点头,他们或许对眼前的两人无冤无仇,但是也根本不介意杀害无辜——只要能完成任务。
“哎呀,我该怎么报答这位小姑娘送给我的‘礼物’呢?嗯,年纪好像有点小——不过你马上就要死了,和你的母亲兄长一起。所以还不如死前体验一下身为人类的快乐。”领头人疯狂地狞笑着说。
“齐勒大人,最好别节外生枝,镇上的人随时会来。”就连他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劝告了一句。
“那些半点能力没有的家伙?就凭他们能做什么?”叫做齐勒的领头人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与其说是急色或者热爱有色金属冶炼,不如说他只是想惩罚阿娜——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来自血脉的力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越勤于练习的人会越堕入疯狂。
面对针对自己的污言秽语,阿娜反而有些冷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握在自己手中的另一瓶轻银在瓶中的运动,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阿娜并没有抑制怒火,她只是用理智暂时压制住了自己身体的动作,仿佛发源于血脉的本能告诉她,情感越发强烈,天赋血裔的能力就越强。诅咒什么的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如果要饮下诅咒才能让母亲活下来,那么就端上桌吧!
一个小时以前仅仅是个天真的小女孩的阿娜的内心发生了剧变。
终究还是首领,说话分量更重——齐勒无视了手下的劝阻,径直抓住阿娜的手腕,想要把她从母亲身边拽开。
“砰!”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受阿娜操纵的第二瓶轻银袭向了在场的所有站着的人。
五人里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轻银化成的锋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们的眼睛、脸颊和脖颈,这种金属的强度和硬度和精神强度挂钩,最多也就和寻常的钢铁类似,所以很难穿透品控合格的铁甲,但是对于这些人身上的薄弱之处,轻银的强度是绰绰有余的。
局势瞬间逆转,五个被击穿大脑的袭击者连遗言都没说出来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
“妈妈!你还好吗?”似乎能力用过了头,而且头一次杀生便是五个人类的阿娜感到天旋地转,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蠢蠢欲动,但是还是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回到母亲身边察看情况。
“没有,大碍,”然而母亲的脸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亚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