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姆尼西亚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扶着温蒂坐下。
“她的魔力已经枯竭了。”艾姆尼西亚看向同样疲惫不堪的菈文黛尔,“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菈文黛尔撑着法杖勉强站立,在艾姆尼西亚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柔弱,“不用了,谢谢你,艾姆尼西亚小姐。”
艾姆尼西亚点点头,脱下了已经肮脏不堪且极度磨损的皮甲,已经一夜未睡的她还不能休息,哪怕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和血迹。
她走到了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的镇长面前,稍微理了理齐肩金发:“镇长先生,我们的伤亡怎么样?”
镇长摇了摇头,“除了重伤者,其他伤员的伤势都已经稳定住了···那些为了镇子牺牲的人必须要火葬吗?”
艾姆尼西亚点点头,亡灵魔法就像是瘟疫,每一个为此而死的人都是潜在的感染源和病原体,艾姆尼西亚理解那些希望能为英雄觅得一处宁静之地的家属和居民们的想法,但很遗憾,他们只能埋在集体公墓——可能帝国会拨款为他们建一个纪念碑。
“关于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第三人插入了对话,艾姆尼西亚看向他,这是前来增援的魔法师部队的长官,也是决定了战局之人——集体性的施法彻底摧毁了亚人活尸,将它们化为粉末断绝了再次复生。
“那就拜托你了,梅高先生。”镇长立即对魔法师梅高鞠躬致谢。
艾姆尼西亚也向梅高敬礼,尽管她并不愿意。
小镇的宪兵和守备民兵依然没有归来——看来贵族们还是完成了他们的婚礼,布洛文镇的遇袭不过是彻夜狂欢的一个小插曲罢了。而前来支援的魔法师和骑士虽然装备精良,实力强劲,更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了亚人活尸,但艾姆尼西亚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浓厚的酒气——如果进犯的不是犹如木偶般的活尸,恐怕就算增援到了也还得有一场恶战。
梅高的法师袍上依然残留着香甜的葡萄酒味,尽管他在结束战斗后特意去洗了把脸,漱了下口。他看向外表不过十六七岁的亚姆尼西亚,显得有些惊奇:“在我们到来前一直都是你在指挥战斗?”
亚姆尼西亚鞠躬行礼,“是的,梅高阁下,我是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准尉预备参谋。”
梅高摇摇头:“真是···年轻有为啊。”他注意到了亚姆尼西亚的耳朵,“你是半精灵吗?”
“是的,梅高阁下。”亚姆尼西亚说。
梅高微微颔首,外表十六七岁的半精灵,真实岁数肯定不止这个数,恐怕他们是同龄也说不定。
亚姆尼西亚察觉到梅高不再居高临下地与她说话,而是改用了对同龄人的语气——至于那句“年轻有为”的评价有没有被收回,她就不知道了。
魔法师梅高离开了,他要负责根除亡灵魔法,防止它对这片土地的毒害。亚姆尼西亚向镇长告别,她奋战了快一夜,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在她离开前,另一支援军的长官骑士长叫住了她:“那位半精灵小姐···你是叫艾姆尼西亚是吧?”
“是的,格尔文阁下,”艾姆尼西亚停下了脚步,“请问您找我有事吗?”相比于魔法师,这些骑士和他们的扈从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一开始说进犯的是亚人部落,而不是一帮莫名其妙出现的活尸。
“艾姆尼西亚小姐,你是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是吧?方便把你的学号告诉给我吗?我要向你们学校申报你的战功。”格尔文骑士长手里拿着一张纸,帝国的军队还不腐朽,哪怕是学生也有资格获取战功。
“当然。”艾姆尼西亚把自己的学号报给了格尔文骑士长,同时也暗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和列昂的哪个贵族交恶,这件事应该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格尔文骑士长填写好了纸张,然后从头到脚看了看艾姆尼西亚,“听说你二十年前就曾协助过布洛文村击退魔兽的侵犯?真是难得,我以为半精灵更擅长暗杀或是别的什么。”
人类对半精灵的刻板印象,艾姆尼西亚无意改变。“实际上我是一个预备参谋,临时指挥只是因为时局所迫。”一个巧妙的责备。
格尔文骑士长脸色不变,毕竟这是贵族们的选择,“艾姆尼西亚小姐,一会儿你需要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列昂城,我们要收集一下这次突如其来的活尸袭击的相关情报,请问你方便吗?”
艾姆尼西亚的呼吸极其细微地改变了一下,“当然,休息的话可以在路上解决,一切都为了帝国。”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被破坏的街道,还有些许硝烟弥漫,“那个···我可以带上几个人吗?”
“当然可以,艾姆尼西亚小姐。”
——————
马车“哒哒”地在路上奔跑着,艾姆尼西亚背靠在温暖的绒背椅上进入梦乡,阳光射在她的金发上,显得闪闪发亮。
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菈文黛尔和温蒂,此时温蒂正枕着菈文黛尔的肩膀同样睡得很香,菈文黛尔很享受此时此刻,尽管她也很累,但还是尽量一动不动,避免打扰到友人的休憩。镇长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他是负责向上面汇报布洛文镇的受灾情况的,假如那些贵族还有点良知,或是帝国很重视东南部的小镇的话,那么很快布洛文就能从这次灾难中挣脱出来。
菈文黛尔注视着温蒂的睡颜,直到她意识到艾姆尼西亚已经苏醒并且看向了自己这边。慌忙移开视线,菈文黛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与艾姆尼西亚对视:“你醒了,艾姆尼西亚小姐,休息得还好吗?”
艾姆尼西亚一脸平静地盯着菈文黛尔,尽管后者的情绪调整的很快,但脸上依然残余着一丝红晕——艾姆尼西亚的嘴角有些抽动,忍住,不能笑。
“当然,菈文黛尔小姐,阳关很暖和,心情很愉悦。”艾姆尼西亚说道。
菈文黛尔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艾姆尼西亚突然问道。
“啊?”菈文黛尔愣了愣,然后低头看向温蒂,“当初···嗯···我是从北疆来的,那里有些···贫穷落后。”
“温蒂去求学的时候布洛文也才刚刚步入正轨,”艾姆尼西亚说,“我也在帝都读书,我知道,帝国腹地的人都有些骄傲,不怎么看得起从其他地区来的学生。”
菈文黛尔点点头,“当时我没什么朋友,有些孤僻,温蒂是我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而且恐怕也是最好的朋友吧?艾姆尼西亚暗自想,“温蒂确实性格很外向,很活泼。当初吃饭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讲几件她小时候的趣事,可惜被她给阻止了。”艾姆尼西亚笑着说,积极地暗示着什么。
菈文黛尔望了一眼熟睡的友人,略微挣扎了一段时间——大概三秒,“是什么呢?艾姆尼西亚小姐。”
于是当温蒂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友人正笑得前仰后合,看到自己一脸懵逼的表情后友人笑得更加地开心,而坐在对面的艾姆尼西亚只是从腰间取下水壶平静地喝了口水,仿佛菈文黛尔的反常与她概无关系。
“额···”温蒂揉了揉她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艾姆尼西亚!你不会!”她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不是,我没有。”艾姆尼西亚放下水壶闭上了双眼。
温蒂连忙晃着她的友人,“菈文黛尔,你不要听她胡说,事情不是那样···虽然我不知道她跟你讲了哪件事,但都是误会,误会啊!”
而菈文黛尔尽管被晃得眼冒金星,但还是止不住地笑,“我知道,我知道,温蒂,别晃了···别晃了···”
艾姆尼西亚把视线投向车窗外,要是再看着对面的两位少女她就要绷不住了,嗯,列昂城就要到了,她已经看见那座宏伟城墙了。
——————
温蒂的父母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女儿面前,这对游商夫妇抓住女儿问长问短,生怕她有哪个地方留下隐疾。而艾姆尼西亚则站在一旁,示意菈文黛尔走上去:“那就是温蒂的父母,本来没有这个突**况,你们今早就能够认识了。”当然,现在也不算晚。
而温蒂也正好向她的父母介绍自己在帝都结识的友人:“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在学校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菈文黛尔。”
菈文黛尔脱下帽子向游商夫妻鞠躬,“叔叔阿姨你们好。”
温蒂的父母向她还礼,“温蒂经常和我们提起你,这次真是很抱歉,没能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菈文黛尔有些不好意思。
艾姆尼西亚这时终于走近四人,“叔叔阿姨。”她说。
“艾姆尼西亚小姐,谢谢你,再次拯救了我们的小镇,温蒂承蒙你的照顾了。”游商父母对这个邻居看上去很是喜爱和感激。
“哪里哪里,”艾姆尼西亚今天无意和菈文黛尔抢风头,“我实际上没能做什么,一直都是这位菈文黛尔小姐在照顾温蒂。”
菈文黛尔的脸有些红了,温蒂拉住了菈文黛尔的手——这让菈文黛尔更加慌乱,“艾姆尼西亚说得对,爸爸妈妈,昨晚真是好凶险啊···”
艾姆尼西亚看着温蒂好一阵说书,她的父母吓得脸色苍白就不说了,连菈文黛尔都有点尴尬癌爆发的倾向。
不管怎么说,至少今晚的住处有着落了,艾姆尼西亚想着,接下来,她就得去面对那群讨厌的贵族了。
列昂城作为一座新兴城市,内墙远比外墙宏伟,而贵族的议事厅就建在宏伟的内墙之后,尽管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鸟语花香,人和民安,似乎每个人都在期待这座城市更好的明天,但艾姆尼西亚却看到了被隐藏在植物之后的贫民窟,看到了从民房中走出的税吏和宪兵。
走过了外墙与内墙中间的居民区,渺小的艾姆尼西亚走到了高耸的内墙脚下,她要通过贵族亲卫的关卡才能顺利地进入内城。
而此时想通过关卡的人明显不止她一个。
“你好,”一位戴着白帽子,披着黑斗篷的年轻魔女突然出现在艾姆尼西亚身旁,悄无声息,“你也是要往内城去的吗?他们现在要什么通关令牌,你有那玩意吗?”
这位魔女的眼神投向艾姆尼西亚的腰际,她想要的令牌此时就挂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