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圣城的早晨没有太阳，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都被浓雾笼罩，不适合出门。没有人知道这雾的成因，也不会有人专门去探索，毕竟，雾气持续的时间很短对人们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街上的能见度极低，萦绕在其上的白雾仿佛人的手在空中飘荡。
浓雾带来的窒息感没有唤醒熟睡的露薇娅，变成血族的她根本不需要呼吸，多余的动作只是身为人类时保留下来的习惯。
“薇娅？薇娅！起床啦。”
“雾还没消，看不见，所以……再让我睡会儿吧～”
“不行，我……已经……快克制不住了。”
“走，去教会。”露薇娅坐起身，戴上兜帽，跳下石椅说道。
“去教会干嘛，那里有新鲜的血液？”
“去了就知道了。”
浓雾降低了能见度却加强了感知力，浓雾中移动的任何目标，露薇娅都能感受到，识别圣骑士的魔力波动更是和玩一样。
绕过街上巡逻的圣骑士，爬到屋顶，她很快就找到了教堂的位置。白色的尖顶建筑，外围刷上一层金色的的涂料看起来恢宏大气，给人绝对不便宜的感觉。
实际上，涂料只是一些普通的赤金矿石研磨成的粉末，郊外随处可见散落的赤金矿。
这符合教会的神圣而又节俭的作风。
几组圣骑士交替在教堂周围巡逻。
直接潜入根本不现实，被抓到恐怕就得到牢里呆上几天了。
露薇娅把注意力放到了进出的人身上，他们大多是来朝拜的信徒，还有一些是来教会取圣水的士兵。
顺着窗台滑降到地面，浓雾中，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走了出来，她应该是贵族，随身带着的小男仆，穿着带叠领的大衣面相阴沉，缩着脑袋，警惕地看向四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怪物冲出来吃了他。
趁着女士还没有走到门口，露薇娅快步走了过去，装成一个信徒跟在她的身后。除了小男仆一直盯着她以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教堂守卫站在大门查看来者的身份，男仆和女士都有一张类似通行证的东西，而露薇娅没有，已经到门口了，不可能现在离开，教会会起疑心。
情急之下，她拿出了昨晚圣骑士给的一张纸片，守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露薇娅，随后视线又回到纸片上。
停了大概有一分多钟，守卫终于让开了位置，放露薇娅进入了教堂。
大厅里坐满了信徒，二楼还有特殊的观众席，是专门为皇族和议员准备的。在血族节节推进的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跟着传教士，露薇娅坐到了中间的位置，她戴着兜帽，周围的人很难看见她的脸。
教堂的墙壁，全是燃烧着的蜡烛，把墙熏得乌黑，没有人处理。天花板的正中央，也就是露薇娅的头顶，吊着一盏巨大的烛灯，是整个教堂的主要光源。
传教士在台上为信众解惑，说的大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可信众就是爱听。
一大段的演说过后就到了露薇娅等待的环节，自愿献血。
教会仿照血族开创了血魔法，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还在实验但其破坏力已经给人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缺点就是需要以血液为媒介，为了取得血液，各个教会便开展了这项自愿献血活动。当然，像露薇娅这种年纪的小女孩肯定是被禁止参加的。
自愿报名的人很多，她很容易就混进了人堆，作为参观者加入了献血的队伍。
十几人走进了右手侧的小房间，待到传教士锁上门，又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的空间很大，估计是教堂底下挖空后建造的。石台上摆满了各种刀具，献血的队伍排在前面，和中世纪那令人不适的放血疗法不同，教士们显然懂得医学知识，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治疗魔法。
虽然等阶不高，使放血造成的伤口恢复还是绰绰有余的。
队伍一直排到门外，露薇娅站队伍的最后，趁着传教士们在前面做准备工作，她偷偷溜进了旁边的房间。
里面没有点亮蜡烛，这对夜视能力点满了的血族来说不是问题。
房间里全是用灰布盖着的东西，露薇娅掀开一张布，下面的刑具显露出来，发出阵阵铁锈味，混合着肉体组织的腐臭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没有呕吐的生理反应，她都感觉是个奇迹。
这里的刑具和在牢房里的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更大，材质是铁和秘银，还有一些由云杉木组成的支架像是固定人体的东西。
当了猎人十几年，露薇娅从来没有在教会里见过这些有些猎奇的刑具，比如面前这个满是银制尖刺的椅子，绝对没有人愿意坐上去。
在她掀开最后一张灰布，地面上的门自己打开了，底下更加阴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你确定要下去吗？”小恶魔突然蹦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对劲，是长期没有进食血液的现象。
“嗯……”露薇娅拔出银剑横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握着小刀防止背后有人偷袭。
往下走了大概十几秒，蜡烛的灯光重新出现在视线内，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些噪音，像是人的呼喊。
越往下，噪音越大。
鬣狗，灰狼，三首巨蟒甚至是不死族一个一个被单独关押在牢房里，牢门的材质都是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仅仅是摸上去都会感到灼伤。
这里关押的大都是些没有知性地怪物，露薇娅边走边观察着牢房内部的情况，走到由秘银制成把手的牢门时，她停了下来。
牢房的角落里躺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见到露薇娅便一直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驻足片刻才听出来里面的东西在向她求救。
“主人……”
“嘘～安静。”
那团黑色的东西重新暴露在烛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可怕，她的头发沾满污秽，她的衣服破烂不堪根本不足以遮住身体，她只剩下皮包骨，却还在拼命地向她爬来。
血族，露薇娅只能想到这个东西，可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加速跳动，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抓住，牢内爬动的血族的手。
忽然，牢内的血族停止了爬动，她艰难地抬起头，眯上眼睛冲着露薇娅笑了起来。没有发出声音，但露薇娅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笑。
为什么她会对着我笑？明明自己都快死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旁边想要提醒她的小恶魔也被她按回了裂隙。
就这样露薇娅和她对视，牢内的血族继续爬了过来。身上被，撕裂又愈合，撕裂又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开，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可她依旧保持着笑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爬着，直到伸出的手能够够到露薇娅的手，她才停下。
触摸到的那一刻，牢门的血族的表情变得更加喜悦但她又保持了克制，嘴巴微微张开，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露薇娅侧耳倾听，对方用着肺里仅存的空气催动声带发出声音说道：终于……能……触摸到您了，公主殿下。
她愣了神，来自血脉的涌动压制着她纠结复杂的内心，她的思绪混乱，像是几个毛线团纠结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