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此序章并不会影响阅读,此序章中有些许描写可能造成您的不适,请酌情观看)
熹微的阳光刺破大地,将温暖洒向了凝滞着的村庄,时间开始流动起来。
早春的寒气让被窝中的小东西颤抖了一下,蜷缩着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兴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那骨瘦嶙峋的身体显得格外脆弱,干枯而无光的淡银色发丝摊在枕头上。
艾莉安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绀紫色瞳孔将视线投向仍有些漆黑的窗外。
看起来还没到她应该醒来的时间,可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将睡意一扫而空。
费力地掀开略显厚重的被子,将身体从负重感中解脱出来,艾莉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略有发霉的味道顺着喉咙窜进肺里,身体里的最后一丝舒适感也荡然无存。
明白再躺回被窝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艾莉用力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踉跄着爬下了床。
将小小的脑袋探出卧室,艾莉寻找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也许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玛利亚回过了头。
“被饿醒了吗?”玛利亚挤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空着的那只手将艾莉拉入怀中,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头发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再坚持一下。”
“嗯”艾莉努力回应着玛利亚,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的。
淡蓝色的魔法阵从玛利亚的掌心展开,细密的水雾缠绕着她的手指,淡蓝的荧光轻柔地掠过艾莉的头顶,将那干燥的发丝慢慢理顺,仿佛按摩一般,安抚着艾莉低落的情绪。
慢慢的,寒冷从客厅中被逐渐驱逐,火炉吞吐着,将微小的温暖给予母女二人。
几颗歪七扭八的蒸土豆,因寒冷而变得又硬又干的腌菜,与一颗闪耀着光芒的煮鸡蛋,这便是母女二人的早餐了。
没有丝毫犹豫,艾莉的小手抓起桌子上的蒸土豆,暖流顺着掌心流入体内,让发抖的身体逐渐舒缓了下来。无需多言,软烂的土豆被飞速塞进嘴里,淀粉的清甜与泥土的腥味在唇齿间流转,一口接着一口,身体贪婪的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热量。
“慢点吃,不要着急”玛利亚微笑着,将鸡蛋的外壳逐渐剥落,软嫩的蛋白仿佛黑夜中的明珠,蛋类特有的香味从每个缝隙里渗出,撩拨着艾莉的味蕾。
“来,吃吧。”玛利亚将剥好的鸡蛋放入了艾莉的餐盘中。
“谢谢妈妈”没有犹豫,艾莉将鸡蛋一口吞入。
“别着急,别着急,慢慢吃,别噎着了”玛利亚笑着,注视着艾莉。
尽管是每日都会发生的场景,却也是母女一日中少有的幸福了。
早饭的时光结束的很快,歪瓜裂枣般的土豆根本无法抵御强烈的饥饿感。
但是已经没有额外的食物了。
玛利亚知道,艾莉也知道。
贫穷。
这个家中面临的最大的困难。
没有耕地,也没有技术,连捕猎的方法也不曾学会,就连玛利亚平日的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也是靠着邻居们的施舍才得以接到的,入不敷出的家庭只有靠着典当家中的财务才可以继续生存。
玛利亚并不是没有想过去赚钱。
可是自己毕生所学在这个小乡村中只显得一文不值。
生存下去才是这个偏远地区唯一的道理。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照顾母女二人。
论容姿,玛利亚可以说是村庄中唯一的明星。温文尔雅的性格也让一众青年向往,可惜玛利亚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人的求婚。
只是,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多久?
玛利亚不敢去想。
即便自己可以饿肚子,但是艾莉仅仅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多年来的营养不良让艾莉看起来格外瘦小,每每将这骨瘦嶙峋的身体揽入怀中,都在刺痛玛利亚的心脏。
“既然早饭吃完了,就开始今天的学习吧。”
“好。。。”
从书架上取下厚重的书本,餐桌变为了书桌。
这个书架可以说是家里最值钱的地方了。
说是学习,其实并不是艾莉想学到什么知识才让玛利亚教她学习的,只不过是在无聊的时候让妈妈陪自己做一些事情罢了。而且玛利亚也很乐意拿出时间教授艾莉一些知识。
“今天就来学习法阵学吧”玛利亚一边翻开《中等法阵注解》一边说道。
“还记得魔法有哪几种类型吗?”
“嗯,后天学习的‘元素魔法’还有先天获得的‘固有魔法’。”艾莉毫不犹豫的说道。
“没错,元素魔法是根据人适应性的不同而学习的,运用自然中原本存在元素的魔法”
蓝色的荧光自玛利亚指尖闪烁,小型的魔法阵上是一颗圆滑的水球。
“风的迅捷,火的爆裂,水的柔和,土的坚毅,雷的灵活,人们运用大自然的力量——魔力,催动的一种魔法”
“固有魔法则不同”
玛利亚手中的水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一颗通体透明的冰球砸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由意志驱动,是‘神’给予每个人个‘礼物’。”玛利亚顿了一下“无需复杂的法阵,身体的适应,反复的记忆,是真正的,属于自己所独有的魔法”
“等到不久的将来,艾莉成年后,就可以去神殿中接受神的恩惠了”玛利亚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艾莉的头顶“先来试试元素魔法吧,艾莉”
“嗯”
吸气——呼气——
心随念动
身随心动
反复记忆过的魔法阵在脑海中绘制,在手掌中重现
黯淡的猩红色光芒仿佛自虚空中浮现,照亮黑夜
回忆,思考,跃动的光芒在手中凝结
“噗嗤”
连一丝火星都没有生起,伴随着上升青烟发出的,仅仅是一声微弱的爆鸣。
“。。。”
理论的内容已经刻印在脑海中,但是实践的结果却一次次让自己失望。
——并不是魔力的不足,艾莉十分清楚,用尽魔力后的疲劳或者眩晕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体内的魔力也在自己的意志下持续的流动着,可是魔法就像是哑火了一般,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地灌注魔力,魔法阵的光芒也不曾再次亮起。
“没,没关系的呦,艾莉”玛利亚安慰道“艾莉还只是小孩子嘛,魔力不充足是常有的事情,这不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嘛。等到艾莉长大了,没错,长大以后,艾莉的魔法一定可以用的比妈妈还好的”
“我知道啦”艾莉拼命抬起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却让玛利亚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艾莉也觉得累了吧,实践就到此为止吧。”玛利亚摸了摸艾莉的头,转换了话题。
“今天咱们要继续学描绘法阵的符文,内容可能会比较晦涩,不过妈妈相信艾莉一定可以学会的。”
“嗯!”
——无法用出魔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问题。艾莉摇了摇头,将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毕竟。
每天这段可以将饥饿的肚子与寒冷的天气抛诸脑后,与妈妈依偎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就是属于艾莉的,最珍贵的幸福了。
渐渐地,太阳从头顶逐渐偏离,将余温留在大地之上。
对于艾莉来说,冬天的下午就是工作的时间。
裹上自己所有的衣服,背上破破烂烂的藤条筐,向着家后方的森林迈出脚步。
熟悉的景色消失在眼角,迎接的仍是熟悉的景色。
家后方的所有林道都已经刻印在艾莉的记忆中了,日复一日的探索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一般。重复着拾取,放入,迈开步子,艾莉寻找着之前遗留的或是没发现的“垃圾”。
新生的菌类,较为干燥的木柴,尚未腐烂的松子,各种各样的草根,无论多么微小,只要是对家中有帮助的杂物,艾莉都会放进筐中。
当然,还包括一些花种。
为了让旅途不至于那么无聊,艾莉便开始收集看到的花种。虽然买不了什么钱,但是也不会占用多少地方,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服的口袋中,不需要特别留心的寻找,每次外出时都会让艾莉的口袋中铺上薄薄一层小颗粒。
——等到天气转暖,就把这些种子种下去吧,这样,在妈妈生日的时候,就能送给她一捧鲜花了。
像是回应艾莉的期待似的,艾莉在前阵子的探索中发现了一小片空地,临着一池不大的清泉。空地四周格外的安静,按常理来说,水源的附近总会出现或多或少的动物群落,但是只有那里显得格外不同,像是神为艾莉专门准备出的空地一样。
这个发现让艾莉高兴了好几天,怀着这样的心情,每天都更加努力地搜集着种子。
今天也不例外。
沿着被踏实的土地前进着,艾莉不断将路边的枯枝捡进藤筐中,破旧的小筐不一会便被填满了。
“看起来今天是收获的一天啊,至少在睡觉之前都可以享受到温暖的火炉了。”艾莉自言自语着,将多出来的枯枝抱在怀中。“这个时候很少能看到这么多的枯枝了呢,是因为前几天的大风吗,虽然那时候有点冷,不过真是帮了大忙了。”
“明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吧。”艾莉抹了一下脑门的汗水,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再度推开家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了,只留下天边尚且晕染着半片绯红。
“我回来啦。”将破藤筐丢在炉灶旁边,艾莉径直跑进了屋子里。
“艾莉,去洗洗手,咱们准备吃饭了。”
“好!”艾莉从床底搬出她的小土罐,将口袋中的种子一股脑的丢了进去,然后再次好好藏在了床底的角落中——这个位置玛利亚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晚饭并没有早上那般丰盛,只有一点咸肉干,反复加热的稀粥和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天的干硬面包。混杂着木屑和麦壳的面包甚至曾经咯掉了艾莉的牙齿,好在那只是新生的乳牙。
经过玛利亚的指导,艾莉学会了用稀粥去软化面包,虽然这样会使本就不好吃的面包变得更加难吃。
“今天在南面的小道那里捡到了不少柴火,看样子明天还能再去多捡点,不过倒是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记得不要跑太远,虽然是冬天,一些魔物和大型动物都不大会走动,你也要小心可能遇到的危险”
“知道啦,话说回来,今天芬他们家的铁匠铺。。。”
艾莉与玛利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因为艾莉知道这种聊天并不会持续多长时间,本就少的可怜的晚餐仅仅几口便会被吃干抹净,寒冷更是不断夺走食物的温度,想要在还能下口的程度将他们吃进嘴里,无疑是和时间在赛跑,因此,晚餐的时间与其说是休息闲聊,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
晚餐是没办法填饱肚子的。
噼啪炸响的火炉烘烤着二人的身体,却无法驱走寒意。
饥饿感只能留给无尽的梦乡去满足。
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吃饱肚子再去睡觉只是在浪费食物。
所以,夜晚很少会停留在艾莉家。
吃下最低限度的食物,盖上根本无法御寒的棉被,紧紧闭合双眼,趁着暂时的饱腹感,忘记现在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夜晚留给艾莉和玛利亚最后的温柔了吧。
这样的日子存在尽头吗?
日夜流转,不曾停歇,四季轮回,不断交替。
玛利亚不知道。
艾莉也不知道。
但是玛利亚相信着,相信着她心中的“奇迹”。
但是艾莉相信着,相信着生活中仍存在的温暖,相信着自己所经历的人生,相信着玛利亚心中的“奇迹”。
她们相信着。
火炉仍在劈啪作响。
看来今晚并不会寒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