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琴槌撞击琴弦后回撤的咔哒声,只有凑近琴壳,才能听见生命演奏的乐章。
我也不是不爱钢琴,令人平静的木香,还有修长的手指,多叫人垂涎呀。每次去琴行的时候,我十分羡慕隔音房里的鼓手,可以肆无忌惮地甩动留着长发的脑袋。我面对黑白键的时候总会看花眼,短小肥厚的指头总会怕够不到另一个键而用力过度,两指之间微微作痛。从那个时候我的人生就开始偏向不够努力的轨道,因为我讨厌用力过度。我们总是催促别人改变,却意识不到成为英雄的中转站必定叫悲剧。
【黑发少女】
其实我活的普普通通,会为成绩挣扎,会为午饭吃什么而烦恼,会为了受欢迎用尽小心思。因为太普通,所以渴望着未知与改变能成为我的日常。
“喂,今天去哪个食堂吃饭啊?”朋友从身后搭上了我的肩膀,下课铃就是她冲锋的号角,食堂是她每天攻占的疆土。
“不知道诶,我带了上次在超市买的鲍鱼汁,拌饭正好!”我便从书包夹层中掏出鲍鱼汁,幸亏不是冬天,不然鲍鱼汁浇到饭上都没胃口了。
她鄙夷的眼神聚焦到我手上:“我说你啊。。。每天吃鲍鱼汁拌饭不会腻吗?”
“这你就理解不了了吧,我就是为它而活的!”尽管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在失落的时候鲍鱼汁拌饭总能警醒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这口饭,再难也得活下去!一块钱份的饭加鲍鱼汁,廉价的快乐总是最让人上瘾的。
“小心你啊,每天吃这么多米饭,到时候长胖了可没男生喜欢你。”朋友因为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迁怒于我,我也只好陪陪笑。
可能在我下葬的时候,我希望有人能放一个鲍鱼汁拌饭的食物模型到棺材里,给我解解馋。不过在人生的其他方面,我还是希望可以多一些不同。如果上学路上的桂花树明天能开樱花,如果食堂能够无限提供鲍鱼汁,如果我的自行车有一天能飞,我的人生也许就会有些不同了吧。
每天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我早就想逃离学校和爸妈搭建好的牢笼,但是又能到哪里去呢?除了学校课桌上被刻下的胡言乱语,我想我的生活中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吧。我也曾努力去寻找未知的变化,不过都与我的生活关系不大。就算我会对街边新开的书店兴奋不已,过一段时间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书中的故事已经写下结局,我所做的只能是感慨世界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以及一些未来才能用上的人生哲理。
“我昨天啊梦到一堆谷子,还好奇是什么意思,谁知道在周公解梦里说我会发财呢!哈哈哈。” 英语老师在上课前闲扯了几句,不过好像没几个学生感兴趣。梦那么容易忘记,谁又会专门记着呢?记录下来的东西容易被主观意识影响,那就不会是真正做过的梦了。
“老师这么想发财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一位同学吐槽道。
梦啊,每次尝试回想以前的梦的时候,脑袋总是会模模糊糊闪过一些场景,具体发生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如果真的能梦到白日幻想的剧情,是不是我的生活会更加丰富一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空闲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有时候是中世纪的女骑士,有时候是废土之上的幸存者。总之一切与这个世界理论相悖的故事我都在脑海里的小剧场梳理过一遍了,但是做过的梦都与我幻想的世界有所偏差。
大概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梦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展开了。
冬日的一个晚上,我因为睡前多看了一眼雪,忘记了拉窗帘。大概是因此为契机,我第一次闯入了第二世界的中心:枢纽站。
我清晰的记得梦中的我朝着月球奔去,就像是被月光吸引了一般。阴暗面与明亮面的交界处矗立着一座巨型建筑,一趟又一趟的列车从建筑中游出,驶向地球。建筑的整体是由灰色的石砖与瓷砖搭建而成,接角处的边是略显斑驳的金色,三角形拱顶下有一些石刻的浮雕,因为高度问题我看不见细节。站立在大门底下,无数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有的奇装异服,如异世界中的勇者。其他人的装饰五花八门,我逐渐把注意力集中到声音上面。即使是真空的环境,周边还是一样在交头接耳。嘈杂的交谈声也从耳边飞驰而过,高声阔论的人们好像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今天选哪个啊?昨晚D区可刺激了,我跟你讲我差点死在那里。”
“是吗,我可受不了这种东西,还是之前的B区好玩。”
“诶这要看的嘛,你我都说不准。”
这里像是高铁站一般,进进出出的人都忙着赶去自己的终点。我愈发感到兴奋,梦境中的场景何时拥有过这般真实感,好像月球上真有这样的建筑。与以前不同,没有梦见被人追杀,没有梦见跳楼,没有梦见奇形怪状的野兽,我只是我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深绿的大门上刻着三个金字:枢纽站,这将会是冒险的起点,是我的生活开始偏轨的预兆。
以黑暗与星云为背景的枢纽站一半被光线照耀着,一半蜷缩在阴影里。我随着涌动的人潮,走进了枢纽站的中央大厅。
圆形大厅内铺满了灰色的瓷砖,玻璃撑起的穹顶带进了一些洁白的光,墙壁上的显示屏上铺满了信息,仔细看是字母标记的区域,地球的经纬度,以及是否空闲。三五人结成的小队走进了显示屏下的门洞,不久后显示屏便会标记“已满。” 即使整个枢纽站显得十分简约与宏伟,这个灰色的瓷砖还是略显土气。大厅的中心是一根圆柱,上面挂满了显示屏,我猜测是它们是集中在一起的告示牌,贴出了每个区域的信息。
“各位旅客们晚上好,现在时间是一点三十六分,可搭乘的列车位于E区,N区,L区。。。” 广播响起,告知大厅的人们可以前往的区域。我跟去秋游的小学生跳进巴士一样,走进了空无一人的G区。
月台不大,但是隔着轨道望去有数不尽的其他月台呈扇形散开。正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G区的列车从外部驶来。这辆列车没有窗,只有与流线型车身紧紧贴合的车门。前后两端都是子弹头的形状,同样也没有车窗。灰黑色的金属反射着月辉,盯着刺眼,但是没有灼烧感。
踏入了列车,里面只有靠边的硬座,以及悬挂在内部中线的扶手。虽然和我内心期待的有些许落差,不过更让我期待的是旅程的终点。
“晚上好,这位孤身一人的旅客,” 列车内响起了广播,“我是负责G区的吟游诗人,今夜的旅程相对轻松,不建议使用其他设备,那么列车就要出发了,祝您好运哦。”
“诶,什么?” 在我消化完所有信息之前,广播戛然而止。在思考不过来的时候,不如不去思考。
数分钟后,门打开了,走出门之后居然还是一座车站,规模不大,规格上与枢纽站有些相似。本该是石砖的墙壁也变成了瓷砖,使这里更加土气了。我走到售票处,瞥见了闲置在凳子上的游戏机,外观很像数年前大火的psp。我突然来了兴致,坐在凳子上打开了游戏机。结果里面只有我不感兴趣的篮球游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梦里能有如此真实的细节让我惊讶,我挺好奇这里的设计者的身份。
身后传来了视线,我放下游戏机,回头望去,结果空无一人。于是我穿过验票处,来到了车站的大厅。这里被夕阳的余温点亮,地上的瓷砖熠熠生辉。穹顶与枢纽站一样,玻璃代替了天花板。墙壁四周铺满了巨型售票机,我顺着唯一的出口往月台走去。月台同样被夕阳灌满,出口的视线正好被夕阳挡住,使我看不清进站的列车。
一辆列车顺着轨道驶入,与枢纽站的列车不同,它更像电车,看上去老旧,不过依然能运作。车厢在有节奏的轰鸣,我在其中游走,遇见了一个男生,他留着当下流行的鲻鱼头,长发使得整个人有些阴沉,看上去是个怪人。我见他平静地盯着窗外的往海平面坠落的夕阳,便认为他也是从枢纽站过来的旅客,虽然没有在G区见过他。如果是梦里的人物,是不会这么淡定的。
“要到哪里去呀?” 我饶有兴致的问他,以为他有答案。
“你呢?” 他反问道,脸却一直朝着夕阳,我感到有些冒犯,不免觉得有些无趣。第一次经历这么奇特的梦,居然碰到一条死鱼。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来过这里诶,坐到下一站吧。” 游戏机里的对局还没完成,我掏出游戏机,想投一个完美的三分。我等待着他的问题,没想到他闭口不言,更加坚定了他是一个怪人的事实。
这个梦确实轻松,只需要坐在车厢里享受阳光就好。电车之后驶进了纯黑的隧道,我又瞬间被带回了枢纽站的列车。
“亲爱的旅客,希望您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现在此列车会帮助您回家,期待与您的下次再会。” 吟游诗人这个名字未免有些浮夸,乘务长都比它听起来悦耳。
下一瞬间便是我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抵达了我的房间,结束了我今夜的旅程。
我不期待与G区的下次再会,不过下次抵达枢纽站的时候,我期待能在不同的地方见到那个男生,询问他关于枢纽站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