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咔咔咔！”
朝我扑来的黑狼被大姐一棒砸翻，翻滚几圈，撞塌路旁别家的篱笆与栏杆，发出一阵断裂崩碎的巨响。
“哪来的畜生！都给我滚远点！别想靠近她半步！”
大姐横在我和黑狼面前，一篓土豆丢在旁边，手执拖把棍，有如天神下凡，
黑狼被她这横刀立马的姿势给慑住，拱背垂尾不敢上前，等头狼从塌掉的篱笆里重新爬起来方才重整旗鼓。
它们踌躇半天，盯着我龇牙咧嘴做凶相，又被气势汹汹的大姐给镇住不敢上前，一时进退两难。
“那边什么动静？”
“好像有个丫头的声音……快去看看，别不是遭了什么事。”
我依稀听到不远处的人声，
刚才的叫喊似乎惊动了村民，不只是大姐，其他人也朝这里赶了过来，
狼也不傻，
听到人声聚集，头狼虽然依旧紧盯着我看，但却与身边两名同伴慢慢后退，
远离到足够的距离后，三只黑狼转身窜出，迅速消失在通往山上的小路尽头。
“哼，不知好歹的畜生，别想再动我家的丫头！老娘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大姐朝黑狼逃跑的方向大声叫骂，我呆在抱头蹲防的动作，没料到平时不太起眼的她在这时候居然比维罗妮卡还有气势。
看到我愣在地上表情呆滞，大姐她丢下拖把棍，蹲在我面前大声呼唤。
“……贝尔丽丝！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那些畜生有没有伤到你？”
脑子里本来一片空白的我猛然反应过来，眨了好几下眼睛，定睛看向眼前的大姐，连连摇头，
“我没事，它们……它们还没伤到我……”
“太好了……你没事就太好了……”
我看见大姐眼里似乎闪过些欣喜，一把将我抱住，
她头发间带着乡野泥土的气味，但怀抱却比冬日的太阳还要温暖。
“大姐？！怎、怎么了，突然就——”
我嘴里的话没能说完，渐渐沉默下来。
她是在担心我吗？
……这种许久未感受到的被人所挂念的感觉，真是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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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我被一票村民们给簇拥在中间，有如护送般把我送回了大姐家。
等我在大姐家正室坐下，村民们依然围在门口前院七嘴八舌地讨论，
“没想到那些可恶的狼居然又跑村子里来，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小贝尔丽丝就危险了。”
“下次小贝尔丽丝回去的时候我们跟她一起吧，要是再有这种情况的话就把那些狼给全部干掉！”
“得了吧你，你就是想跟别人多讲几句话，这事还能有下次？”
“谁、谁知道呢，那些狼指不准哪天就又来了。”
“你别脸红啊，这有什么不好的，承认了吧。”
“哈哈哈哈哈——”
我静静地听着村民们的笑谈，捧着水杯，让水温把我冰凉的手心给温暖起来。
闲下来时，他们就会聊些最近发生的事，刚才那件事显然就能被归类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至少能说上个两三天，
我对此并无意见，就算说我是可爱的女孩子也认了，反正维罗妮卡比我更可爱。
但我很在意另一件事，
我看向桌上那只仔细包好的布包，那是法尔姐转交给我的糖，是上次治好破伤风的回礼，
当时黑狼把我围住的时候并未对我发动攻击，只在闻到这糖果的气味后方才展露凶相，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吗，不应该啊，虽然没有漫画书里那种神秘的香气，但我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没有奇怪的味道。
究竟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我左右寻思半天，放弃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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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维罗妮卡从山上回来，她远远地就看见大姐家门口围着这么多人，
村民们也同时望见了维罗妮卡，我听见他们嘴里的话题忽然就从我这转移到了维罗妮卡身上，
像什么“真漂亮啊”“就像精灵一样”之类的话，完全表现出了与我看见她时相同的想法，
果然对美少女的追求是大众化审美。
“……怎么都围在这，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时门口不会有这么多人，维罗妮卡立刻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朝最近的村民发问。
一阵闹嚷。
我朝门外张望了几眼，声音最大的应该是佩特拉的表哥，挺壮实一精神小伙，但跟维罗妮卡对上视线时就有种刻意抬头挺胸的感觉，
好像是被女王陛下给点名了一样，维罗妮卡就是那个女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感觉还挺大的，就刚才大概十分钟左右，有三头黑狼把小贝尔丽丝给围住了，还好有寡妇姐帮忙，不然——”
精神小伙开口说道，有点害羞。
“谁？谁围住了贝尔丽丝？”维罗妮卡的声音。
“听说是三头黑狼，就以前经常来偷东西的可恶的畜生，也不知道小贝尔丽丝有没有受伤。”
“要是那畜生真敢伤害她，我们就叫猎人一起上山去把它们全打死！还要……”
“哎？维罗妮卡——”
话音未落，我听到门外传来村民们的呼声，
大门从外面被打开，维罗妮卡冲到门口定睛看向我，满目忧色，
我愣愣地看着她，
“贝尔丽丝！”
黑发蓝眼的少女丢下手里那一筐香菇朝我奔来，我刚放下水杯就被她抓住双手，一时局促，
“刚才你被狼给袭击了吗？它们有没有咬到你？你有没有受伤？”
紧接着就是关心度快要溢出的提问。
……怎么跟大姐说得一模一样？
虽然心里觉得维罗妮卡在意自己很开心，有点想趁机抱抱她，但外面还有那么多村民呢，还是稍微矜持一点吧。
我轻轻摇头。
“没事的，大姐把它们都赶跑了。”
“……大姐有受伤吗？”
“我们都没受伤……唔，就是摔倒的时候磕破点皮，涂点药就行。”
维罗妮卡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真是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狼给咬伤了，要是那样的话……”
“真被咬到的话，维罗妮卡你会去把它们都赶跑吗。”
“当然。”
听到这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突然觉得心里很愉快，非常开心。
维罗妮卡果然还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我看了一眼屋外探头探脑又不敢明目张胆朝屋里张望的精神小伙们，脑子一转，忽然有了个怪异的想法，
我悄悄凑近到维罗妮卡耳边，作耳语状，顺便嗅闻她发间花一样的芳香，
精神小伙们一阵骚动。
哼，只有我才能跟维罗妮卡这样光明正大地贴贴。
可他们怎么一脸“多谢款待”的模样？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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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无事可做。
今天晚上我没去做饭，被大姐给按在椅子上坐着，厨房都没让我进去，说是要我好好休息，
虽然是有点后怕，但我还没脆弱到遇见几只狼就吓得魂不守舍的地步，做午饭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没拗得过大姐，那就吃完饭后帮忙收拾一下餐具洗洗碗吧，不然今天我可就真的彻底没事做了。
我才不要当吃软饭的five。
“来，赶紧趁热吃吧。”
从厨房里走出，大姐将一盘热乎的切片煎肉放到我和维罗妮卡面前，再放上一碟面饼，配一盘我前些天做成的辣酱，香气四溢，我和维罗妮卡双双开动，
“最近都是贝尔丽丝在做饭，我都快忘记怎么煎肉了。怎么样，好吃吗？”
“好好吃！大姐煎的肉特别棒！”
“……很嫩。”
我一边咀嚼嘴里的面饼和肉，一边称赞大姐的厨艺，维罗妮卡也在一旁附和，但她的关注重心还是放在了吃饭上。
“是吗……好吃的话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去做。”
听到我们的称赞，大姐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带着点宠溺，就像看着孩子们吃饭的单身母亲。
就年龄来说她确实够当贝尔丽丝的母亲，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有夫之妇，即便是个寡妇，
我可不能真的认同这个只在脑子里存在的关系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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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洗碗沥干，便到了洗漱和睡前夜谈的时间。
我和维罗妮卡坐在桌旁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大姐正借着烛光把土豆上的泥巴给打理干净，有些是明天的午餐，有些是要拿到镇子上去卖的农产品，换些钱买点调料和日用品，
还有一点副食和水果，不然每天都吃玉米土豆面饼的话很快就吃腻了。
“大姐，我来帮忙吧。”
大姐笑着把试图去帮忙的我给劝住：
“都是泥巴，弄脏了还得去打水来洗，多麻烦啊。我自己能行的。”
“唔……那好吧……”
于是我只好和维罗妮卡一起坐在大姐身边，把她清理干净的土豆给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
灯火摇曳着，在墙上映出我们晃动的影子。
她看了一眼头发干了大半的我与维罗妮卡，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倒是呢喃出声，
“……有你们两个在，家里又变得热闹起来了。真好啊。”
这句话像是在感慨，却让我与维罗妮卡同时愣上那么几秒，一齐看向那烛光中面带微笑的农妇。
“十几年前，我和他也是这样坐在这间屋子里。那时候我们才十七岁，他还是个很羞涩的大男孩，他把土豆上的泥巴都弄干净，我就把土豆给放到兜里，一晚上都有说不完的话。”
大姐接着说道，让我感觉心头紧紧的。
我轻声发问：
“那个人……难道是……？”
“他是我的丈夫，卡西莫多。”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姐脸上露出沉浸于回忆中的笑容。
“那时候我对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大男孩还挺不错的，待人也很温柔。后来就跟他结婚了。”
“哎……怎么感觉这么随便……”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啊，”大姐笑着说道，“结婚后我们有了个女儿，为了挣更多钱供女儿到城里去读书，他就应征成了龙骑士，被派遣到北边去打仗。”
“他要在龙骑士军团里服役五年，五年期满后就可以回到我和女儿身边。”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疾病的话。”
话题一转，我与维罗妮卡默默地聆听着，心情沉重。
大姐清洗土豆的动作依然在继续。
“在他离开三年后，一名比较熟悉的王国龙骑士把他的铠甲和龙枪送了回来，说他死在了战场上，还说他战斗非常英勇，给了很多抚恤金，让我用这笔钱去过上新的生活。”
“可谁能想到呢，五年后，我们的女儿染上了罕见的恶疾。我花光所有钱请来镇子上最好的大夫想治好她……但她最后还是走了。”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想起来还是觉得很难过。”大姐脸上挂起忧伤的苦笑，“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疾病，也许他会在服役结束后回到我和女儿身边，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
“大姐……”听到这里，我微张着嘴，心情低落。
像是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妙，大姐连忙苦笑着转移话题，朝情绪低落的我看过来，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抱歉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姐努力挤出笑容，朝我和维罗妮卡说道，
“你们早点休息，维罗妮卡明天不是还要到山上去么。最近山脚下的香菇和松露都摘没了，得往林子深处去才能找见，要不我待会儿去做点方便带在身上的饼？”
“不会很麻烦吗。”维罗妮卡接话。
“没问题的，一点饼而已，而且……”
我接过大姐的话茬：
“包在我身上吧！我明天早上多做一份，大姐你就别熬夜了！”
维罗妮卡愣了愣，看见我认真的样子，和大姐一起轻笑起来。
我忽然有股奇妙的既视感，这不就是被称作“家”的感觉吗，
——与喜欢的人偏安一隅，村子里还有关心我的大姐和村民们，过着如此优哉游哉的平静日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家，却有着家一样的温暖。
大姐失去了丈夫和女儿，我在这个世界又是孤独一人……也许维罗妮卡也是，我们能成为大姐的家人吗？
希望吧。
桌上的灯火随着维罗妮卡那娇俏的轻笑而摇曳着，让我充满了对生活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