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苍鹰，她想要，将夜莺之巢，转移到月溪镇！？
初期的惊讶过后，爱德华立刻冷静下来，斜着眼睛打量着苍鹰，开始思考面前这个女人的意思。
“尊敬的爱德华领主大人，您是聪明人，我也不打算和您多绕弯。我原本的想法，是想要和您立下一些合约，就像我们之前在维尔多斯合作那样，我相信我也表达了我的诚意。”
爱德华点头：“没有错。你手下的女人们，她们……都很厉害。比我料想中，发挥了更多的作用，如果没有你的人，维尔多斯保卫战，一定就是另一番结果了。”
“但是，”苍鹰似乎没有听到爱德华的话，自顾自继续说着，“但是一路上听到其他人对您的评价，以及来到领地后，我的所见所闻，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嗯？”
“我听到一些说法，似乎是领主大人您的原话——不过请先等一下，我想先让您看一些事情。”
似是觉得戴着礼帽太麻烦，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要让太阳照耀到自己的脸上，苍鹰突然摘下了礼帽。
爱德华瞳孔瞬间放大。
一直被礼帽遮着的，苍鹰脸颊上的眼睛位置，周边竟是一圈，十分明显的、被火烧过的疤痕！
“如您所见，领主大人，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您愿意听一个简单短小的故事么？”
看到爱德华惊讶的目光，苍鹰漂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神色，立刻又平静了下去。爱德华已经冷静了下来，点点头：“当然。”
于是，苍鹰开始讲述。
故事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有些短；一个爱德华意料中的，小城镇家庭的漂亮姑娘，误遇贼人，宁死不从，试图点火和强盗同归于尽，却侥幸地从火场中活了下来的故事。
“像我这样的女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太多了。尤其是东部曙光联盟，那里小国之间连年征战，不知道有多少小村镇里的女人，在历史上根本不会出现姓名的，就那么死在战火里，强盗的手下……
大陆西方，光明神教的领地稍微好一点，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我听说过你领地上的事情，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光明神教的神父和当地领主勾结，一起压榨平民，平民被迫去当强盗，这样的事儿也屡见不鲜。
至于兽人聚集地和精灵领地，则更不用说了。这些种族和人类边境的摩擦一直不断，无论兽人奴隶、矮人奴隶还是精灵奴隶，在人类市场，价格都极高……”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一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苍鹰有些意外地看着，眺望着远方的爱德华，低声将爱德华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着：“我个人以为，这个时代，很多女人们的命运，相较来说要更加悲惨一些。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我那样侥幸从灾祸中幸存，不知有多少女人，就那样默默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即便幸运地活下来，也只能沦为妓女……”
“所以，你就决定，尽自己的努力，去为最惨的一批女人们做些事情，对不对？”
“是这样。我用掳走我的强盗，他们的资金，经过了一番运营后，获得了现在的地位，然后尽我的可能，开始保护这群最弱势的女人们。据我所知，大多数妓女，都是迫不得已或者遭受了各种各样的苦难，最走投无路之下，才会从事这行职业。否则，谁会乐意去做，连职业名字本身都是骂人脏话的事情……”
“这么说来，‘夜莺’这个代称，也是苍鹰女士你想出来并且推广的吧？”
“嗯。总比‘妓女’‘biaozi’什么的，听上去要好很多，对吧？”
苍鹰再次苦涩地笑了笑：“至少在我推广了以后，我手下的‘夜莺’们，平日里心情都好了不少，看上去，嗯，更有人生指望了一些；也算是力所能及地，为她们做些事情吧。”
“你，辛苦了。”
爱德华认真说道，一字一句。
爱德华很清楚，苍鹰省略掉的，这些年她的奋斗史——
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到底用了些什么手段，才能让自己的店，在短短十数年时间开到全大陆每一个大城市里，让“夜莺”的名号响彻每一个国家，这一系列事情才是最困难的。相比之下，可能比她当初从强盗手下逃脱，都要困难不知道多少倍。
但她没有说。
现在她要向爱德华表现的，是自己作为女人一方的弱势，博得爱德华的同情，而不是表现自己的强势。
聪明的女人啊。
“倒也不算太辛苦，”苍鹰嘴角轻轻上扬，“习惯了就好了。继续说我们之间的事吧。我听到有人说，您曾说过这样的话——您的愿望是，在您治理的土地上，所有智慧生命，不分种族，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信仰，全部过上比现在更自由、更幸福快乐的生活。”
“是这样。”
“我一开始以为您在说笑话，但来这里以后，我也确实看到了。您的领地上，一切的气息，都让我沉迷；即便是地精，在您的月溪镇，都和其他种族一样，有着同样的身份地位，享受着同样的待遇。我暂且冒昧地问一句，尊敬的领主大人——”
苍鹰表情严肃：
“您之前说的那些，可以再加上一条，‘不分职业’么？”
爱德华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不行。”
肉眼可见地，苍鹰神色立刻消沉了下去。
“我还没说完。如果‘不分职业’的话，岂不是说，那些违法、不合理的职业，岂不也能享受一样的待遇？我是专门的，为了防止杠精出现，在这种事儿上较真，才没有说‘不分职业’……”
“果然，领主大人您，也是那种，看不起我们这行的人啊。”
“并不是。我完全无意歧视，我只鄙视那种有手有脚，却不肯为自己未来去努力奋斗，好吃懒做的人，至于职业本身，我并无异议。”
“那……”
爱德华狡黠地眨眨眼：“我说不能加‘不分职业’，但是我没有说不能加，‘所有合理正规职业’啊。”
“……”
苍鹰显然没想到爱德华会这样回答，呆住了。
“很欢迎您将‘夜莺之巢’移到我的月溪镇，我也会颁布对你们来说比较优惠的政策。而且我早就有一些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采纳。”
苍鹰认真盯着爱德华，她知道，这个仅仅19岁的青年，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想法，都比黄金珠宝还要贵重。
“啊，不用这么急，那些事儿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回头我会列成条款写在纸上，供你参考。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双赢，我向你保证，你的人会得到比在任何国家都好的身份地位，至少是和其他人平等，不会遭到歧视；同样，您的总部落在了月溪镇，也会为我的领地带来更多的人流量，带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提前说在前面比较好：
一开始，您这边的人，极有可能要过一些苦日子了。苍鹰女士您也看到了，我这边现在，领地的条件并不是太好，总共人口加上刚迁移进来的精灵和工匠们，也不过才四千人，可能您在维尔多斯城的总部，所有‘夜莺’们加起来，人数都比我的小镇人要多——”
苍鹰显然误会了爱德华的意思：“啊，爱德华领主您放心，我既然选择了您这边，自然会听您的安排，不会因为我这边人数多，就想要篡权夺位。”
爱德华乐了：“哈，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你要做好因为没有客源、每只‘夜莺’都要去做一些其他工作的心理准备；不过我会安排你的人，都有合适工作的，我刚才有了一些主意，这些等以后再说吧。”
苍鹰点头：“这些当然没问题。我的‘夜莺’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们能吃苦的。不过我还有一点疑问，尊敬的领主大人。”
“请讲。”
苍鹰声音压低：“不知什么时候，是否可以让我见一下K先生，我想和他当面再确定一些事儿……”
“我知道，苍鹰女士您选择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您希望，有一个比较稳重的靠山。”
“没错。我承认。”
爱德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K先生。”
“……什么？？！爱德华领主，您……请告诉我，您不是在开玩笑。您——”
“我不开玩笑。既然我们看起来以后要合作很久，我也告诉你一些实话好了。我背后真没有什么神秘强者，或者说我故意的。”
见苍鹰仍有怀疑神色，爱德华便随便讲了几件假面舞会里的事儿；苍鹰接连不断地后退了好几步，显然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一时半会难以消化。爱德华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敢相信，或者我背后没有这么一个强者，让您失望了，现在您还可以反悔。”
“……我怎么可能反悔。”
“嗯？”
“如果说我之前还不确定，那么现在，我，十分，百分，万分的确定。”
苍鹰重新戴上了礼帽，抬起头正视着爱德华，一字一句：
“选择依附您，爱德华领主，可能是我这生最正确也最重要的选择。”
“以后，全大陆‘夜莺’的命运，就都牵挂在您身上了，K先生。”
“加油哦。”
